拾来她已派出去管着修建二期三期校区的事儿,余昇懂事,带着妹妹在一旁刻苦读书,余年不叫人扰他,也免了珠珠被人发现。
马知州来,她必定得自己出面,不紧不慢地梳洗完毕,换了见客的衣裳才出来。
她在沣州呆了这些日子,同姜俊业等人家里的女眷也有来往,晓得了沣州城的习俗,在家里时穿两件细棉衣服倒也罢了,出门见客,要不穿得富丽堂皇,遍身绮罗,那便是对外人不尊重。
除了家里当真穷得置不起两件绸缎的,绝无中等以上人家还像余年原先那般打扮。
入乡随俗,余年着实裁了几套好衣裳,什么云锦宋锦,妆花绫闪金缎,再加上她原先在脸上点的斑慢慢都洗去,如今站在人前的,竟是个极美貌贵气的小娘子。
马知州先前只见过余年穿着普通青蓝棉布衫裙,如今一看,差点认不出。
余年如常笑吟吟地跟他打招呼:“知州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却不知有何要事?”
“啊呀,啊呀,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余女史果然不愧是御史!”
马知州先小小恭维余年一番,接着又道:“我听闻,余女史和仙师的弟子合开了工读学校,教授仙师亲传的玻璃秘法,可有此事啊?”
余年心道,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还奇怪呢,玻璃在沣州城闹出这么大动静,作为一州之长,马知州竟然毫无动作?
他来了,余年安心了。
“正是,玻璃制作一法,仙师托梦道必须得传与女子,因此我与仙师弟子便办了一间学校,马知州,该不会怪我不事先知会吧?”
不等马知州说话,余年又道:“我刚刚到沣州时也曾找大人您说过玻璃作坊一事,您似乎,不是很想插手。”
马知州两只手在膝盖上拍了一拍,叹道:“那时候,你可没说玻璃是仙师传授的法子。我乍一听什么玻璃呀,什么仙师弟子呀,还以为你是编出来糊弄人。但再想一想,余女史也是皇上正经封的官员,怎么能信口开河骗人呢。”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余年心道,这老油条!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理会他,自己开作坊办学校就好了。
马知州咳嗽一声:“玻璃作坊在沣州办起来究竟是件好事,本官的意思,沣州有好事,也得叫皇上知道知道才好。”
余年不跟他客气:“大人的意思是?”
“不如余女史叫他们烧些精美的玻璃物件,咱们一同往京里一献,皇上也高兴,玻璃的名儿也扬出去了,岂不是好?”
好,是想给皇上拍马屁是吧?
余年微笑垂眼,貌似沉思,心中主意转了一转,才开口道:“好,当然好,大人的主意真是呱呱叫。”
马知州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立时喜笑颜开。
哪知余年接着又道:“但我这作坊才开,一边看着工读学校,一边看着作坊,哪里有那么多的精神再做精致物件呢?除非——”
“除非什么?”马知州连忙追问。
“除非,您帮帮忙,我这工读学校里的学生都是女子,单靠雇人来不够安全,若是知州大人派人时不时来附近转转,治安好了,学生能安心学习,我也能放下心来研究玻璃。”
“这好办!”马知州一口答应,不过是派几个衙役巡逻一番,这有什么难的。
余年接着说:“还有……”
“还有?”
“是,还有,请马大人明确禁止裹小脚,这也是为了我们学校能招到更多合适的学生。”
马知州不吭声了,他自己就觉得女人有双小脚蛮不错,至于天生的还是缠的,他不怎么在乎。
不过,在个人喜好和给皇上拍龙屁之间,马知州大人很懂得格局。
“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三天之内,你得拿出件像样的东西来,别叫本官跟着白忙活呀!”
就是威胁,马知州也说得软和,不愧于他马二婶子的外号。
送走马知州,余年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心事。
眼下玻璃作坊虽说能烧出东西来,却谈不上精品,仗着这东西在大兴是独一份。
因为烧制的原材料不纯,温度不够,最多也就做到和送给姜俊业家老太太那块玻璃板一样的程度,透明比天然水晶差不许多,颜色却总是透着淡蓝淡绿。
况且之前已经给一个商人的母亲送过,再拿出来送给皇帝,有些不合适。
她便泡在玻璃作坊里头,打算从新奇巧上做文章。
“挑出蓝绿两色的珠子来,中间打孔,和琥珀、牛角、玛瑙珠子一块穿成画帘,或是做成屏风样,你觉得如何?”
余年问小祝。
小祝脑子活,先想出来将两色玻璃嵌套做成器皿的主意。
可惜了,因材料受限,两种颜色的玻璃区分不大,套在一块的效果并不好,只好另辟蹊径。
小祝犹豫道:“好是好,只显不出玻璃的好,和这些宝玉穿在一块,也不见得有人看得出是玻璃。”
余年有几分泄气,转念一想,干脆,把空间里的玻璃荷叶取出一片来。
“这、这是水晶的?”
小祝看到这么大一片圆圆的极清透的东西,惊得舌头打结,怎么也不觉得是玻璃。
余年也没打算告诉他空间仙师云云,只说这是自己在山里发现的一种矿石,试着能不能融化了做点什么。
“这么透明,比咱的玻璃还好,融了怪可惜的。”
小祝啧啧道,将那片玻璃荷叶放进丹炉坩埚里煅烧起来,只是烧来烧去也不见变软,他不由得额头冒汗。
余年倒不意外,现在的加工水平实在太粗糙,很难达到玻璃融化需要的高温,更别提空间里的东西有些神异。
“怎么烧不动呢?”
余年直接道:“烧不动算了,就按你说的套色,把咱们自己烧出来的玻璃浇上,在上头套烧成玻璃花,当个摆设也挺好!”
两人便取了一块烧好的淡蓝玻璃,放进锅里一起烧。
不料这块玻璃一进去,和原来的玻璃荷叶一块烧了会儿,跟催化剂似的,玻璃荷叶和玻璃板块都烧化了,竟成了好一锅玻璃液!
余年大为惊喜,连忙叫小祝拿出模子来,把玻璃液浇进去,过了一天,敲碎了模子拿出来看,竟成了极为晶莹剔透的一只葵瓣水晶玻璃盘,透明中略带似有若无的一丝蓝色,色彩质地都美得惊人。
不但颜色样式美,余年试了试,甚至还保留着玻璃荷叶原来的坚硬,不似普通玻璃那么容易破!
这一件大事完成,余年松了一大口气,小祝出力不少,她欢喜地顺手呼噜呼噜他脑袋:“好孩子!给你发奖金!”
小祝本还看着玻璃盘子发呆呢,被余年呼噜得脑袋发晕,脸都红了,大力抗议:“我不是小孩!”
余年哪管他这个,立刻叫再做几样好模子来,制了一整套的玻璃器皿,装在锦盒里头,送到马知州手里。
马知州只看了一眼,连声催着叫人备马,将玻璃器换了更好的黑檀嵌八宝盒子,拿八条丝绵被裹得严严实实,派了八个人,轮流抱着盒子,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余年这件事办得漂亮,她又隐隐约约透露出,要这种特殊的玻璃器,得由她亲手做。
不管她这话说的真假,马知州知道,要玻璃,就得冲着余年使劲!
接连几天,马知州时常对人表示支持工读学校,又专门派人一日两次在工读学校附近转悠,把原先想偷窥里头女学生的混混都撵得远远的,认识他的人都大惊,马二婶子变脾气了?
有马知州的明确态度,余年的背后不知不觉多了一层当地官府的势力保护。
不管是商人,还是地痞流氓,想要动工读学校,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工读学校愈发炙手可热起来。
只是,学校的内部,又出了不大不小的一件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