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这里答应得好好的,怎知这边跟周夫子提起这事儿,那边就被周夫子再次拒绝了。无他,贾环又一次没有通过周夫子的考验。
周夫子不喜贾环,在于贾环这个孩子不知是沾惹了什么习性,本来长得就比较猥琐,还总是贼眉鼠眼的样子,叫人看了就深感不快。所以周夫子给贾环的题目便是策论。
策论算是做学问的人最作难的一项功课了,那是要结合当前时政,把随学的内容融会贯通才能写出来的。就是跟着周夫子学习的几人,也不过是刚刚开始学写策论,家学里跟本就没有教怎么写这玩意儿,贾环自然答不出来。
贾环当场就不乐意了:“父亲,周夫子这是故意为难儿子,儿子并没有学过!”
周夫子却意味深长地说:“哦?没有学过?前儿不是还说你们贾氏家学教授的东西十分全面,是以你才考过了县试吗?怎么小小一个策论就难住了你?我不信你们家学里连什么是策论都没有说过,你这样一知半解的做学问可考不上科举啊,孩子。”
贾环脸憋得通红,他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争辩,但凡上学堂的,夫子自然会告诉学生什么叫做策论,但是学生要真正动笔去写,那可是要下很大的功夫,做学问到一定火候了才可以的。贾环面对周夫子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茶壶里装饺子,有话说不出,只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贾政。
贾政呢,本来就是酸腐脑袋,他一想,对啊,不是说在家学里头学得不错吗?怎么连这么简单的策论题目,贾环都做不出来?
周夫子又道:“按理说,我在贵府做西宾,只要是府上的公子,我都应该授课才对,但是这位环公子的功课……二老爷,这样吧,我叫琮儿来,让他当着你的面,做一篇策论出来,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去,把琮三爷叫来。”
周夫子一声吩咐,便有人去把贾琮给叫过来了。贾琮是大房庶子,他的母亲宋姨娘性格十分安静,从来不见她生事。在贾赦的后院,因是唯一一个为贾赦诞育儿子的妾室,地位十分高,又是个省事的性子,所以平日里贾赦极为优待于她,即使她年纪大了,不再得宠,吃穿用度上也是仅次于邢夫人的。
这个贾琮,性子却随了贾赦,实在是个活泼伶俐的。见周夫子特特叫人来唤他,他便先问了是何事,听见是为了做策论打贾环的脸,贾琮便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是环儿这个不省心的又要出来生事。上回环儿偷拿二嫂子的东西,叫我撞见了,死活赖我拿的。幸亏二嫂子是个眼明心亮的,不然我遇上贾环那个泼皮,岂不是死得很难看?
今儿他贾环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呵呵,真是风水轮流转。你们几个,把府上能叫来的人都叫来,就说琮三爷和环三爷在周夫子跟前斗学问,故意说得兴味盎然些,我今儿非要叫他贾环好好丢个丑!”
前世的贾琮极其不受重视,贾赦这个爹,对他视而不见,邢夫人这个继母,一天天只想着怎么从荣国府公中套些钱出来,哪里管这些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
这个从来没被人高看一眼的长房庶子,前世根本就没有机会好好上学,贾府败落的时候,他就跟着京城地面上的小流氓们混在一起,过起了无赖地痞的生活。
王熙凤重生之后,对待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她开始懂得去发现每个人身上的不同。对于这个贾琮,她本来想着,如今荣国府已经稳住了颓势,甚至开始走上坡路了,对于贾琏来说,贾琮虽然是小他很多岁的庶弟,可倘若好好培养,说不定能成为他将来的助益,只是不知道贾琮是个什么性子。
而当王熙凤开始注意起这个庶出的小叔子的时候,才发现贾琮还真是个妙人。
贾琮的脑袋十分灵光,所谓聪明人,学东西也快,听人说话也能听出弦外之音,与他交流的过程,实在也是十分顺畅,王熙凤非常喜欢这种跟聪明人沟通的方式,不用多费口舌。于是渐渐的,她对贾琮也十分上心,在吃穿上效仿这宝玉,让贾琮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最重要的一点是,贾琮继承了贾赦睚眦必报的性子,却一点儿也不屑去做那些下三滥的事情。基本上如果有人惹到了贾琮的身上,势必会立马得到贾琮的报复,光明正大的那种。
所以当平儿笑着把小厮传进来的话告诉王熙凤的时候,王熙凤也忍不住笑意:“好小子,既然他要唱这出戏,那我也不会不给他面子。光靠那几个小子的腿如何使得?平儿,快去,叫府上没事儿的人都过去瞧瞧,只怕你琮三爷早有打算呢。”
有了王熙凤的示意,待贾琮到了周夫子那里的时候,贾府上下,有事儿的、没事儿的,主子奴才聚了一大堆过去,除了还在宫里当差的贾琏,贾赦夫妇簇拥着贾母,贾母带着众位姑娘、少奶奶,都到场了。
别说贾环看见这么多人来吓了一跳,就是琮三爷也是一脸的懵,心说他不过是想叫这几个小子多叫一些爱传闲话的下人过来看看贾环出丑,到时候口口相传,也够贾环在府里抬不起头来的,谁知道这几个小子能耐这么大,直接叫来了整个荣国府?
不过,有句话叫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贾琮向家中长辈们和周夫子请了安,便领了题目,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写了出来。
贾琮细细看了题目,心中更有底了。
周夫子的这题,正是平日里常练的,贾琮不过是多费些心思,把平日里经过夫子指点,改过许多次的策论内容再次默写出来。鉴于老太太和两位老爷都在场,贾琮这一次默写地稍微慢了些,但是字迹异常工整,写好了墨迹一干,看着就像是拓印下来的书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