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手里接到了这样两本账册只怕难免会多心,这是不放心我们府上能办一场好婚礼是不?巴巴的还送什么旧例来?
可是王熙凤得了这两个账册,心中却是十分欢喜,忙道:“可说的是。前儿拜访王府的时候我不过是说了一句,礼部那边给的婚礼规制太过笼统,要办婚礼只怕还要一点一点慢慢筹谋。没想到福晋竟然记在了心里,直接给了旧例,这样我就可以照着旧例办,就算办得不好,也不至于落人笑柄了。”
一旁郑锦东的奶娘也是会心一笑,本来她来之前还奇怪,西宁王妃从来都不是鲁莽的人,如今怎么这个旧账册说给就给了,也不怕人家忌讳?这一下才知道,这位荣锦侯夫人,可是个妙人啊。
王熙凤留了饭,亲自陪了一会儿,才把账册拿回去研究。那两本账册虽然说是旧例,却是明显能看出来,许多细节的地方已经被刻意标注出来了,倒是把王熙凤给逗笑了。
不过,按照这两本账册上的记录,王熙凤倒是把迎春、探春的婚礼,办得那叫一个有声有色,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哎呀,这个荣国府可不得了啊。一个嫁到了怡亲王府,一个嫁到了西宁郡王府,谁能想到十年前,荣国府还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啊。”
“是啊,那个时候荣国府仗势欺人,二太太在外头放印子钱,害死了多少人命?那宁国府也不是什么好缠的,都说那府里,只有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风言风语铺天盖地,谁能想到今天这府上,竟然能迎来这样荣耀热闹的一天啊。”
“哎……京中这些功勋贵胄也不好过。才几年限的,倒了多少世家?荣宁二府既然还屹立不倒,那就自然有它的道理。咱们这些人,如果能够背靠大树好乘凉那就最好,如果不能,也别得罪了就是。”
府上一片恭维声,王熙凤也听见来赴宴的女眷们私下里的话了,她心中却是十分平静,若是放在从前,只怕会被这样又惧怕又奉承的话弄得洋洋得意了吧?
可是这一日,婚宴还未结束,王熙凤就被王家派的人吓得魂不附体了。
来的人是她哥哥王仁的亲信,只说要求见琏二奶奶。
王熙凤忙找了个借口离席,谁知道这人见了王熙凤便下跪磕头:“侯夫人救命啊。”
一听见“救命”二字,王熙凤心头一跳。这王子腾曾经跟年羹尧搅合在一起,已经被罢了官职了,整个王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便是这个王仁,该不会王仁又办了什么糊涂事儿了吧?
“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个……侯夫人,这事儿,跟甄家有关。那个江南甄家曾经交了几万银子给我们爷,这回甄家获罪,来了几个甄家要紧的下人,说是来拿曾经放在爷这里的银子。可是您是知道我们爷的,那些银子早就……早就被他花光了呀。
这里一时又拿不出钱来,甄家的人急了,便索性告发了我们爷,说爷同甄家往来多年,甄家犯的事儿,爷都有份参与。天地良心啊,我们爷除了接过甄家那几万两的银子,其他的真就再也没有了。现甄家的事儿,正在刑部查着呢,连我们爷也被带到刑部去了,还请侯夫人救命啊。那刑部大牢,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侯夫人是知道我们爷的,他……他可受不了这个啊。”
王熙凤听罢此话,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反而坐在高处,优哉游哉地品着茶,脸上还不禁流露出几分冷冷的笑意。
王仁的心腹看到之后不禁狐疑,这是怎么了?这侯夫人可是王家的女儿,从小跟我们爷的感情最好了,如今听见哥哥出事,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露出这种表情啊!
是了,这几年,由于年羹尧倒台,老爷获罪,王家在四王八公里的地位就是敬陪末座,谁还记得王家当年的风光?若是眼前的这位侯夫人还记得自己的娘家,想要出手帮忙,那早就出手了,绝对不会放任着娘家变成今日这般景况。
可是王仁也是个拉硬屎的,当年只有王子腾获罪,家产也没有尽数被抄。那是因为王子腾虽然跟错了主子,但他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为官期间也做了不少好事,功过相抵才得了那么轻的刑罚。王仁自以为上头没了老子管束,一家子的钱财就只他说了算,根本就没有管什么家族地位和前程的事情,一味挥霍,有钱就行,更加没有任何请王熙凤帮忙复王家元气的想法。
王熙凤呢,又因为前世王仁伙同贾环卖了贾巧姐的事情,一直对王家十分怨怼,巴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自然更加懒得管他,所以才会放任王家败落至此。说真的,这是王仁一手造成的,根本与人无尤。
可是现在,王熙凤犹豫了,到底帮,还是不帮?
如果她帮,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不帮,王家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娘家,曾经鼎盛的时候那是她的全部依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败落下去?
王熙凤看似在喝茶,其实脑子里一直在不停地转。王仁不是个好东西,他的妻妾儿女都不是什么好人。脑子都要想破了,王熙凤才想起来,王子胜还有一个幼子,如今不过两三岁的年纪,不如……
打定了主意之后,王熙凤冷笑道:“你现在知道来求我了,早干什么去了?不怕实话告诉你,如今是他王仁处事不妥,甄家都获罪了,据我所知,甄家之罪,可不会像王家上次那样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那是抄家没产、砍头流放的大罪,你自己说说,跟这样的人家扯上了关系,还有什么好的?刑部大牢……我若是能在刑部大牢有办法,那赵姨娘和贾环,我们也都能捞出来了。
你回去告诉王仁,自作孽不可活,我没那个本事一手遮天。但我毕竟是王家的人,不会看着王家就这样衰败下去。三叔家的幼子,我会想办法保下,等他长大了,王家也不至于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