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叹道:“宝钗的姿容才情,不用我说,你们都是知道的。当年蟠儿还没出事的时候,去姑妈家给宝钗提亲的人也不少,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只可惜姑妈说看相的给宝钗算过,她命中不宜早嫁,所以一直都未正式给她议亲。
后来蟠儿出了这个事,就再也没有人上门向宝钗提亲了,一直到今日,倒是真的耽误了她。”
史湘云不服:“可是,保龄侯府都没了,我不是也……”
“你不一样。你是蓉大奶奶保下来的,若是没有她,极力撮合你和秦钟,你以为你的婚事就那么好定的么?天下间,谁不怕引火烧身这四个字的?”
史湘云还没有说完,王熙凤就打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两人听了这话,也是低头无语。是啊,这个年头难太平,什么时候皇上认为京中大臣们彻底没了反骨,这突如其来的倾轧、抓捕、入狱、流放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贾雨村死了,薛蟠死了,但是因贾雨村而起的事情到今天还没有彻底完结。刑部的案卷里,到现在还有几个跟贾雨村有关的官员没有被问罪。这些人,明知道自己可能踩到了皇帝的禁区,却因为朝廷迟迟没有动作,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样的环境之下,谁还敢往薛家凑呢?
王熙凤的能力有限,对于薛宝钗的婚事,她也只能是爱莫能助。看着每回来荣国府赴喜宴的薛宝钗,总是表现出一副从容有礼的样子,王熙凤心里怎么不疼?这个丫头,她是无辜的呀。
三人的谈话没有结果,王熙凤也不希望气氛如此阴沉,她便岔开话题道:“再过几日便是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喜事儿了,我这里有很多事情要忙,竟是不能留你们了,你们姊妹去寻她两个玩儿去吧。”
林黛玉心领神会,带着史湘云打算去找迎春。因听说迎春去了探春的秋爽斋,半路上两个人又往探春那里去。
只见探春和迎春已经绣好了嫁妆,迎春的女红在探春之上,探春的书法又在迎春之上,于是迎春帮着探春改嫁衣的衣角,探春帮迎春重新誊录嫁妆单子,两个人都忙得很。
林黛玉一进门,便见到了这姊妹情深的景象,忍不住笑道:“这可是越临近出嫁越显得你两个谁也离不开谁了,一天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探春听了这话,立刻红了眼眶:“我才好了一点,你又来招我!一想到成婚了之后要侍奉公婆,打理家事,还要生儿育女。就算不似凤姐姐忙成那样,却也是不能这样想见就得见的。我们都是从小到大没有分开过的,这叫我们怎么不伤情呢?”
迎春也有些哽咽,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距离成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便找机会多聚一聚就是了。”
林黛玉也叹道:“正是呢~去年因为国丧,咱们整整一年诗社没起,今年又逢这么多婚礼,到如今也未办一社,说起来这都很久了。我正想着要不要起一社,但是瞧你们两个忙的这样,只怕又不行了?”
探春和迎春也是无奈,众人只好相约,等这些婚礼都过了,再寻机会好生聚一聚的。迎春却在心中一叹,等她出嫁了,便是怡亲王府的侍妾,连个在王府宴客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回府相聚了。
且说王熙凤这里送走了几位姑娘,忽听闻李纨病了,好几日了都不见好,她又忙忙地过来探视李纨。李纨隔着帘子告诉王熙凤:“你来看我,我承你这个情,只是你别进来了,我这回是风寒,倒重,还会过人。你成日家忙成这个样子,何苦跑来我这里添病?快快回去。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的,不过是好的慢些,倒不打紧。”
王熙凤见她这样严防死守的,也知道是因为府上喜事将近,她怕风寒过人才如此。心中感叹李纨识大体,又留下了许多治疗风寒的西洋药,嘱咐道:“这些要对付风寒倒是有些效用,身子是要慢慢调理,用上这些,症状缓解地快些。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柔顺了一辈子,只知道替人着想,平日里再不听我的,只是一心吃斋念佛。我知道这是好的,可你也不能一点荤腥都不食,人是容易得病的。你这次好了,可就好生饮食,自己保重身体,兰儿还要孝顺你呢。”
李纨听了也是心中一热,她病了,这府上知道的人多来探视,却只有王熙凤会拿这些药,说这些话的。
“你又来了,整日啰嗦个没完,我知道了,听你的还不行?快去吧,难道这么大的喜事没有你忙的?”
王熙凤笑笑,离了李纨这里又被叫到了贾母院,说是怡亲王府和西宁王府都来人了。
王熙凤又忙忙回去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到了贾母院,见贾母亲自陪着两位有些年纪的嬷嬷。她不认得,看穿戴却知道这两位应该是两府上十分得脸的人物,所以不敢轻易称呼。
贾母见她来了,忙道:“这两位一个是弘晈小世子的奶娘,一个是西宁王府东少爷的奶娘。”
王熙凤忙上前行礼:“两位妈妈好。不知道两位妈妈前来有何吩咐?”
弘晈的奶娘是个满洲人,是ZLQ包衣,西林觉罗氏;郑锦东的奶娘是汉人,姓徐。这两个在前儿议亲的时候,王熙凤是听见过的,只是成年的小少爷一般都离了奶娘了,所以王熙凤并没有见过两人,只是不知道她们这一次来是为了什么。
西林觉罗氏便笑着说道:“侯夫人客气了,吩咐二字可万万不敢当。这不是不久之后咱们王府跟荣国府有场喜事要办嘛,我们福晋让我给您送这个来。这是从前给我们大爷娶侧福晋时候的旧账册,王爷说,就按照这个例,举办这场婚礼。”
一旁郑锦东的奶娘也拿出一个账册,却是也笑道:“可巧了,这是我们王妃让我拿过来的旧例,说让侯夫人参考着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