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这边急着叫人把贾环带走,但宝玉叫的人没有来,进来的却是鸳鸯。鸳鸯一进门,探春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鸳鸯见探春哭得伤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说道:“好大的声响,老太太让我来问问,这是怎么了?”
探春听见这样问,忙擦一把眼泪,站起来强笑道:“没有什么事,我才找料子给环儿做鞋,忘了收在柜子顶上,环儿要帮我拿,我一时逞强,自己踩了梯子,谁想踩到了裙摆,摔了下来。宝哥哥心疼我,说了环儿几句。”
鸳鸯看了看探春和宝玉兄弟两个,讪讪笑了一下:“好,那我这就去回老太太。只不过……现在这个时辰已经算晚了,姑娘应该早些安置才是。”
宝玉率先反应过来:“鸳鸯姐姐说的是,我们这就回去了。环儿,跟我走吧,你上回说要看的书,我给你找出来了。”
贾环素来色厉内荏,今日不过是来找探春撒性子,看见鸳鸯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现宝玉拉他,还不赶紧走人?
宝玉见鸳鸯走远了,嘱咐探春不要多想,好生休息,只拉着贾环往他自己的院子里走。不提兄弟两个走后,探春如何痛哭一场,只说宝玉气急败坏拉着贾环到自己的屋子,一进门就劈头盖脸骂了贾环:“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凭什么那样去刁难探春?就因为她跟你是一个娘肚子里出生的,她就欠你的吗?”
“我……”贾环很少见到宝玉生气的样子,但是今天晚上,贾环连续见到了两次,而且这两次的怒火,都是冲着他来的。不是对自己这个庶弟看不上眼吗?怎么突然之间端起了做哥哥的架子?这可真是让贾环适应不来。
但是贾环自知理亏,本来就十分畏惧的,现在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宝玉十分痛心地看着他:“从前,我自糊涂度日,分不清什么人伦道理,兄弟之间也不过是尽大概的情理就罢了,是以你不怕我,这些我都知道。可自从我跟着周夫子读书起,你倒时时处处避开我,看起来像是很怕我似的。怎么?今日我这个样子,吓着你了?说你的那些话,又有哪一句不对?你又何须如此怕我?”
贾环嗫嚅半晌,瞧宝玉一直盯着他等答案,一点儿没有把这个问题混过去的样子,无奈之下,贾环也把心一横,道:“那还不是因为宝哥哥你……你变了。就像父亲那样……我说不上来,反正……你不一样了。”
贾环自然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从前的宝玉跟他一样不学无术,可以说对什么东西都抱有一重好奇心,却是什么也不精。他身上连个正经男孩儿样都没有,就别说有什么哥哥的威严了。贾环那是打心眼儿里不怕他。
可是现在的宝玉,读的书多了,懂的礼多了,见的世面也多了。不说他言谈举止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就是出来进去接触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皇亲国戚,这人身上的气度,自然就跟从前不一样了。自然而然的,贾环就觉得跟宝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在荣国府里,众人疼着宝玉、敬着宝玉,也不再单纯的是看着贾母的面子,而是宝玉这个人,出去了经常会得到怡亲王、北静王等人的夸赞,虽然宝玉并没有进入任何一个王爷的府上做幕僚,但众位贵人对宝玉的偏爱和刻意的培养,也让宝玉成为了真正意义上受人尊敬的宝二爷。
宝玉冷哼一声:“我倒是瞧着你不是真的怕我,若你怕我时,也不会如此欺负你姐姐。”
贾环讪讪道:“我何曾欺负她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我素日不在老爷和老太太跟前得脸,如今想要去求求他们救救我母亲都不好开口的。我若有门路救人,也不会这样了。”
宝玉都快气死了:“救人?!你到现在还想着救赵姨娘呢?方才探春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见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巫蛊厌胜之罪很大,但是……咱们家如今不是在朝中很是得势的嘛?若是安心要救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看大老爷和琏二哥哥愿不愿意替我母亲求一求皇上……若是……”
“我把你这个糊涂种子!”贾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宝玉直接打断,“你可知当今身上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事情,你要大老爷和琏二哥哥为了赵姨娘去求皇上?你直接用整个荣国府去换你姨娘的命岂不容易?”
贾环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对于宝玉的话非常不以为然:“哪里就那么难了?不过就是……皇上哪里就非要跟一个国公府的妾室作对呢?又没求过,怎么知道不行?”
“你啊你,我倒真的没有办法了。若不让你明白明白,你只怕以后也要怪这满府上下的人不肯救你姨娘。你不是要求吗?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这会子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你随我去北静王府,旁人不好说,北静王在朝廷上大小也算是个言官了,如果他肯出言救你姨娘,那我无话可说。可若是连北静王都说你姨娘不可救。我希望你明白,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宝玉饱含深意地看了看贾环,贾环也不敢再抗议了,只点了点头,就告辞回去了。宝玉追了一句:“明儿你可好生给你姐姐道歉吧,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那样跟你姐姐说话。”
贾环撇了撇嘴,口中应了,心里却说,关你什么事儿。
待贾环走了,袭人气哼哼地过来:“环三爷这是作什么呢?没见他,糊涂娘下了大狱,他竟还这么不知分寸!”
晴雯在一旁听了袭人这话,心说,也不知谁不知分寸。打从宝玉不怎么亲近她之后,袭人每次都是没话找话,而宝玉对她说的话,不是无视就是驳回,这次也是一样。
“不许议论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