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只顾心疼王熙凤了,只说什么见不见得到,又说什么不该来的话。王熙凤却听出了不对劲:“怎么?姥姥之前也来过?没进来吗?”
刘姥姥讪讪一笑:“这……叫我怎么说呢?”
这事儿怎么能随便告诉给王熙凤的?刘姥姥明知她这个性子,若是叫她知道了,只怕又要不干净惹气。
平儿最是心思玲珑,见王熙凤对刘姥姥态度转变的厉害,想着刘姥姥只怕有什么好处,入了王熙凤的眼,倒不能轻易怠慢了。
这会子瞧见刘姥姥欲言又止,平儿便笑道:“姥姥但有什么事儿,不要瞒着奶奶。您是奶奶的亲人,在奶奶跟前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吗?”
刘姥姥见自己再不说,王熙凤就要不高兴了,少不得把之前来荣国府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王氏死的时候刘姥姥就来过一回。那时候,王氏之丧事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京城远近还是听说了这个消息。刘姥姥家就在京郊住着,虽消息没有内城灵通,却也知道了。
刘姥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想当年那八两银子,说是王熙凤给的,其实也是王氏的恩德,她心中十分感念。想王氏在这世上也就这最后一件大事了,她自然是想去送送的。
谁知道了荣国府大门口才知道,周瑞一家子似乎是触怒了主人家,竟死的死、发卖的发卖,再找不到一个人能替自己通传一身。荣国府门口的奴才们又见她年纪大了,脸儿又生,竟是没有让她进门。
今日,她一大早带着外孙板儿进城卖菜,刚走到集市就听见有人说荣国府琏二奶奶生了个小公子,她一时高兴就往荣国府来了。本来不过是想来碰碰运气,却可巧见贾琏站在门口,贾琏和刘姥姥互相看着都面善,刘姥姥便忝着脸上去求贾琏。
谁知贾琏一听见就想起来他祖孙两个的事情,还说当日就看板儿这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惹人喜爱之类的话。
平儿听罢刘姥姥的话,笑道:“姥姥受委屈了,门房上的人都不认识姥姥,守着大门是他们的职责,倒也不能十分苛责。我这就去传给他们知道,姥姥您是我们二奶奶的亲眷,以后您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他们一定会对您毕恭毕敬的。”
刘姥姥听见平儿这话,点头道个谢:“多谢平姑娘费心了。我心里也知道的,我们算什么台面上的人物,幸而得了先姑太太和姑奶奶的偏疼罢了,到底跟这府邸般配不上,怨不得人家门房上的人不让我进来了。
若是让我去当这个差事,那我也不让进不是?”
王熙凤见刘姥姥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略放下心来。刘姥姥又道:“我今儿可是来道喜的,姑奶奶,这是我给哥儿准备的见面礼,您别嫌弃。”
刘姥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荷包递给王熙凤:“这个啊,可是我求的朱砂,专能保平安的。平日我就带一些在身上,今儿我听见姑奶奶的喜讯,特意去买了个荷包,装了些朱砂给哥儿,奶奶给他压在枕头底下,省得受惊。”
长辈给的朱砂因为沾了老人的福寿,更能辟邪,这是对于刘姥姥这样家庭来说,最体面的赠品了。王熙凤听了,双手慎重地接过来,先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又让平儿去把荀儿抱过来给姥姥看看,当着刘姥姥的面,就把那朱砂荷包掖在了荀儿的包被子里。。
与刘姥姥逗弄了一会儿小儿子,王熙凤又说起大姐儿的名字来,果然刘姥姥给取了巧这字做名字,重新得了这个字给女儿做名字,王熙凤心中感慨万千,一时竟哽住了喉咙,不知该说些什么。
平儿见王熙凤神色古怪,不过想着可能是她尚在月子里,精神不济,便笑道:“姥姥来得这样巧,在这里住几天吧。赶咱们荀哥儿的洗三宴后,您再回去如何?”
平儿这个提议,正中了王熙凤的下怀。她早就开始合计怎么报答刘姥姥一家曾对巧姐儿的一份恩德。虽然这一世她重生了,她会善自保养自己的身体,到时候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女儿,但是不代表曾经的恩情就可以一笔勾销。
于是王熙凤也道:“是啊。我这月子里正愁没有人说梯己话,姥姥留下来吧,正好我也有些正经事儿想托姥姥帮我去做。”
刘姥姥听见王熙凤有事,自然不走了,却是面露难色道:“姑奶奶的吩咐我不敢不听,只是,我今儿是进城卖菜来的,我那菜摊子……”
王熙凤笑了:“您卖菜来是赶着车还是骑着驴?带了多少的菜?不如都卖给我们吧?说起菜,我这还真有些馋地里刚撷的瓜果呢!”
刘姥姥也笑了:“奶奶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怕卖不出去钱了?原是我到府上来的时候,把我那牛车托付给了一家客栈,我怕我留在这里,那车的事情麻烦,须得我去把车赶回来。至于想吃什么菜,奶奶尽管说,我只叫板儿回家喊他爹送来就是,我们家有两辆牛车哩!”
“两辆牛车?还是姥姥能干,才几年限的,家业如此殷实了!哪里用姥姥费那个事儿啊?你只告诉平儿,你的牛车放在了哪个客栈?我叫个人,赶着你的牛车,带着板儿往你们家去。倒不是为了拉些菜来,是要叫你的女婿狗儿来,我有事找他。怕我家的人找不到路,所以才要板儿回去。”
刘姥姥见还要找王狗儿,心中便想王熙凤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忙不迭便应了下来。王熙凤这里一边吩咐平儿给刘姥姥安排住处,又吩咐人去敢牛车,带王狗儿来荣国府,一时也是忙了起来。
天约莫要擦黑的时候,出门办事的人回来了。王狗儿果然来了,还把家中菜园子里所有能成了样的东西都撷了些来,直接送到了荣国府的厨房,说这些东西是给琏二奶奶做吃食填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