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道:“你快说,怎么回事!”
赖大忙道:“是是是。咱们家大小姐,今日被皇上封为柔妃了!说是咱们家大老爷和琏二爷,帮着皇上办了许多称心之事,咱们家大小姐在后宫中帮着熹妃娘娘管理宫务,擅于俭省之道,聪慧贤德,如今又怀有龙胎,皇上感念贾氏上下仁义忠孝,特晋封大小姐为柔妃,特赐独居咸福宫!
二老爷现在还在养心殿,皇上的意思大概是要赐宴会。二老爷要老太太赶紧大妆了,带着太太、奶奶们进宫谢恩呢!”
贾母听了,这才定下心神,原来方才眼皮跳的那样厉害,是因着喜事太大的缘故啊!于是贾母便带着邢夫人、尤氏、王熙凤一块儿大妆了。贾赦、贾琏也换了朝服,带领贾琮、贾蓉等,服侍贾母一众人往宫中去。
正是忙乱着换装的时候,王熙凤一点儿也不似贾家旁人一样面露得色、喜笑颜开。只是一味地索紧眉头。封妃了,元春终究还是封妃了。这不就跟前世的时候一样吗?
想起前世可卿离世的那夜嘱咐自己的话,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大事已然发生,是不是终究还是逃不过一句“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王熙凤一直闷闷的不说话,贾琏全都看在眼里。虽然两个人手头上换衣服的动作没有听,贾琏的视线却全部都落在娇妻的脸上。王熙凤从烦闷中抬起头来,便迎上了贾琏关切的目光。
这一眼饱含暖意,叫王熙凤的嘴角也不禁跟着翘了翘,她仍旧不能放心,便随口说道:“爷,你说元春这一遭封妃,咱们家会不会……”
“不会!绝不会像你想的那样!”
贾琏这么斩钉截铁地回到,倒是令王熙凤一怔。本来她是想问,元春封妃,咱们家会不会荣极必衰?皇上是不是已经猜忌了贾家,对贾家起了捧杀的意思。
可是她这话还未出口,贾琏为何就否定得这么坚决?
“我……我还未说是什么事呢,爷怎么就说不会?”
贾琏苦笑,他心里知道眼前的人是再世为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忧心些什么?只是有些话,他不能挑明了说罢了。
贾琏上前一步,拿手指轻点了王熙凤精致的小鼻子一下:“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爷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担心咱们家太过荣耀加身,反而不好?”
王熙凤略一惊讶,想到他的确猜中了自己的心事,又露出甜甜一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贾琏又道:“自然不会!至少,在咱们还活着的时候,一定不会!天塌下来都有你夫君顶着,我总不会愚蠢到像旁的世家那样葬送了整个家族吧?前儿那些八爷党的余孽,弄得抄家的抄家、定罪的定罪,难道还不够发人深省的吗?
眼下,皇上器重贾家。咱们家几个在朝廷上有实权的人,哪一个也不是贪功无厌之辈。敬伯父、父亲和我都知道,尤其是经历过皇权更替的动荡之后,更加明白没有什么富贵是可以永保无虞的。在皇上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好好表现,皇上用不着咱们的时候适时退让,只要时刻记得为人臣的本分,想来咱们家再如何,也落不了凄惨的下场。你说对不对?”
贾琏的一番解释,虽然匆忙了些,但到底是给王熙凤吃了一颗定心丸。是啊,前世的荣宁二府若是能理解这样的道理,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皇权,最后落得抄家的下场?皇家最在乎的就是颜面,从前朝廷也给了荣宁二府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是贾氏的子孙们不知道珍惜,一次又一次触动上位者和律法的底线,是他们自己把贾氏全族都推下了地狱,与人何尤?
王熙凤略定了定心,最后再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这五品恭人的朝服,略动了动被头饰压得沉甸甸的脖子,脸上才又扬起属于荣国府琏二奶奶的自信的笑容:“好了,咱们走吧。”
贾赦、贾琏二人骑着高头骏马,贾琮、贾蓉等,簇拥着贾母、邢夫人、尤氏和王熙凤的四乘大轿往皇宫里去。
入得宫禁,众人先至钟粹宫与皇后行礼。谁知皇后仍旧病着,众人还是没有入得钟粹宫,只在宫门外与皇后行礼。
后又来到熹妃的景仁宫。入宫之前,便有宫人提早告知贾府众人,这一次熹妃已经被下旨晋封为熹贵妃,裕嫔为裕妃,见了熹贵妃切不可在称呼上出错。另外,皇上高兴,来年要充实后宫,大兴选秀。
这话一出,贾母几个心里不免为元春的今后捏了一把汗,生怕她失宠。不过这也是心里的念想,表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规规矩矩地给熹贵妃请安。
熹贵妃一直管着宫务的事情,自然是八面玲珑。见了贾府众人也很热络,看起来是个和顺的人。王熙凤也借此机会,偷偷下死眼打量了一下这个熹贵妃。她自然知道这个熹贵妃会是后宫里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好在,贾琏听了自己的劝告,与贾赦父子两个在前朝与熹贵妃的母族跟前服低做小。自己更加劝告元春,因熹贵妃管理着宫务,与皇上又有多年的夫妻情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圣祖康熙爷都极为宠爱的儿子,叫元春看在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好生顺从这位熹贵妃。
元春的性格素来谨慎,虽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但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来看,起码元春眼下并没有忤逆熹贵妃的地方。当今的后宫人少,恩怨也少,不至于闹得多么不愉快,这恐怕也是元春一直安生的理由之一。只是不知道,明年选秀过后,后宫里的人多了起来,元春还能不能行事如此稳当了。
王熙凤满怀心事地在景仁宫待了半日,又在宫中领了宴,待回府的时候已经星月高悬。不只是王熙凤,贾琏也累得够呛,一回府就倒头大睡,一点儿也没有贾氏其他人那样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