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儿里,每逢午后,都是有钱有闲之人,消磨时间的去处。他们点一壶茶,听一段书,就能打发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这一日,又到了茶馆儿里热闹起来的时候。常见面的几个茶客又聚到了一起热聊起来。
正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突然听见掌柜的和茶伙计在神神秘秘地讨论着什么。
他两个已经故意把声音压低了,却还是被茶客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你说的都是真的?梅家的小公子真是这样说的?这可有些太过分了吧?”
“可不是嘛?有人亲耳听见的,那梅公子说要等取得薛家小姐之后,让她出来弹奏琴曲娱宾呢!这不是把好好的一个正妻当成歌女用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梅家那样的家私,还请不起什么歌女舞女吗?何至于这样折辱正经人家出身的小姐?”
“还不是那梅家嫌弃薛小姐是商贾之女嘛?说是配不上他们家的门第。”
“门第?什么门第?梅家现在不过是在京城惹了祸,遣返回乡的罪臣罢了,那梅老爷身上什么官职都没有,不过是个乡绅,难道配商贾之女不是门当户对吗?”
“不知道啊,不是听说梅老爷走动了关系,要回京城做官了吗?如果梅老爷真的上京做了官,自然看不起薛家小姐了。”
两人就只说到了这里,后面的话就不敢再说了。众茶客们刚刚听了个开头,还一头雾水呢。却也是不敢再问,毕竟事关梅家,他们大多都是平民百姓,都不想惹来什么麻烦。
但是这闲话听了个开头,又没听完,的确是让人觉得心痒难耐。就在众人憋得难受的时候,忽然听见街上一群小乞丐嘴里唱着什么歌谣,越走越近。
茶馆掌柜的刚要出来撵这群小乞丐,却听见他们歌谣唱得有趣,不禁听进去了几句。
“金陵城,薛家女。
重女德,擅琴曲。
未出阁,才名起。
未及笄,终身许。
本以为,得良婿。
因出身,屡嫌弃。
未过门,遭恶语。
妾为正妻还是歌女?
同是爹娘掌上珠,
岂可自甘任侮辱?
生此纨绔缺教诲,
宗祧难继,
仕途难续。”
戏园子、茶馆门口,经常会有小乞丐成群结队的过来唱数来宝,只为了几个铜板的赏钱。
而今日这个赏钱茶馆的掌柜,可是死活也不敢给,如果因为给这赏钱得罪了梅家,那他可是得不偿失了。
这掌柜的刚要拿笤帚赶这些小乞丐,谁知这些小乞丐也不伸手要钱,也不胡搅蛮缠,只是站在门口又大声唱了一遍,转身便乐颠颠地就走了。
“嘿~今儿倒走得痛快,敢是别处讨着了银子钱?”
茶馆掌柜的正在纳闷儿,却不知道这群小乞丐们早就得了薛家的赏钱,专门街上唱这歌谣,为薛宝琴鸣不平呢。
而京城里,贾琏也终于查到梅家到底是走了谁的关系,想要回京城做官。
说来也巧,梅家找的那人正是怡亲王麾下。贾琏向弘晈说了这件事情,弘晈把那个官员叫到了怡亲王府。前后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梅翰林的官路封死了。别说是梅翰林她,就是梅家三代都已经上了吏部的黑名单,少说二十年,梅家的人想要进京为官只怕不可能了。
而这个消息传到梅家的时候,梅翰林得知自己的蠢子竟然因为几句话得罪了京中的贵人,把他所有的部署和期盼都打碎了,梅翰林简直当场就要气死。
正巧这个时候,管家进来报告说,最近苏州的城里城外都有小乞丐唱着什么薛家女的歌谣。说的就是梅翰林之子,出言轻薄薛宝琴之事。
梅翰林气的大怒,伸手扫落了书案上的一切物品,大喝一句:“怎么不早来报?”
管家待要解,便有门房上的人又来报:“老爷,薛家派人来退亲了!”
这一句话不打紧,梅翰林彻底禁不住打击,昏了过去。
薛蝌为了薛宝琴亲自跑来苏州,带着薛醒和薛家的一些从过军的厉害人物,直接闯到了梅翰林的府邸,此行就是来霸道退亲的,他们可不管梅翰林昏倒还是不昏倒。
听着梅家的下人对薛蝌解释什么梅老爷身子不爽,不宜见客,薛蝌气得面色铁青道:“身子不爽?今儿就算他梅老爷业已停床(停床,古时人要不行了,穿戴好寿衣先安置在棺材板上。),也要把这退亲文书给小爷签了!头前带路!”
梅家的人不是没跟薛蝌打过交道,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本是个翩翩公子,怎么如今看来就像是个山贼土匪一样?
他们吓得唯唯诺诺。还真把薛蝌一行人带到了梅老爷休息的屋子。
梅老爷见薛蝌带人闯进来,早就已经吓傻了:“贤侄,你这是做什么?”
“少废话,赶紧把退亲文书签了,我妹妹和你儿子断断不能结为夫妇!”
薛蝌现在真的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跟梅家的人说,只想把这件事了了,早一点回去。他这一趟往南边而来,可不单是为了这件事情。
等把梅家的婚事退了,处理好生意上的事儿,他要去金陵把妹妹和母亲接到京城去,和自己在一起。好歹他是薛家的男丁,母亲和妹妹在自己身边,他好随时照顾,心里也踏实些。
梅翰林早就知道自己官途无望,想着薛家竟然有这么大的后台,还能牵三挂四地攀上怡亲王府,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肯随意退亲呢?
只见梅花翰林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堆着笑脸对薛蝌说:“贤侄啊,误会,一切都是误会,你且听伯父细细给你讲来……”
“有什么好讲的,你那个宝贝儿子是怎样侮辱我妹妹的?那些话还要再重复一遍吗?快点签退亲文书,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梅翰林见薛蝌根本就不听自己的话,只要他签退亲文书。也不堆笑脸了,反而正色道:“这可不妥。这门亲事是你父亲在世的时候,老夫同他定下的,若要退时,也得你父亲来跟我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