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看着黛玉的眼睛,心说我深藏在心底里的愧疚又怎么能说给你听呢?前世黛玉泪尽而亡的样子还时常出现在王熙凤的梦里,她一刻也不能忘记,前世黛玉受了多少的委屈。这一辈子,别说是给她一个赚钱的店铺,就算是给的更多些,又足以弥补从前对她犯下的过失吗?王熙凤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她只是笑着同黛玉说:“这天下的银子哪里能都叫我赚去呢?你也不看看我成日家都忙成了什么样子?哪里还照管得了这么多去?你的府里只有你们父子,事情少,自是有时间应付经营上的事情,我不给你还能给谁?以后你跟宝钗两个一个负责经营,一个负责供货,一块儿赚钱就是了。”
林黛玉听见王熙凤这么说,哪里还能听不出来她这是有意偏疼自己的?
“凤姐姐……”
见林黛玉眼圈一红,又要抹泪,王熙凤直接就给拦住了:“好妹妹,快别这样。你的身子最忌讳流眼泪的,才刚养得好些了,哪里就值得为这样的事情掉眼泪?好了好了,眼下我正愁妙玉……哦不,应该叫她苏姑娘了,这位苏姑娘也正式还了俗,我成愁给她量体裁衣选什么款式,她住的蘅芜苑,我也在想该栽种什么树木,倒不如你帮我参谋参谋?”
林黛玉听了,这才止住了泪,想了想才说道:“我们同苏姑娘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日,我觉着,凤姐姐不如给她多做一些素色的衣裳,颜色素,但是纹饰绣花繁重一些,也不要用太重的颜色,她一定会喜欢的。至于蘅芜苑里种什么东西……嗯……我素喜这苏姑娘看淡一切的境界,她总说什么开花结果、落叶归根,蘅芜苑里本来栽种那些大叶儿植物虽然风雅,却还要添置一些果树,凤姐姐觉得如何?”
“素色衣裳?果树?果然想得巧,都听见了?快按照林姑娘的意思给苏姑娘添置起来吧,我估摸着啊,柳家这几日便要来提亲了。”
王熙凤这个话的话音还未落地,丰儿就兴冲冲地进来回复道:“奶奶,二爷和宝二爷带着柳家的什么鸳鸯宝剑来了,说是柳家要正式向苏姑娘提亲呢~”
听了这话,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凤姐姐,你什么时候成了神算子了?赶明儿也提我算一卦呗?”
王熙凤便道:“你哪里还用什么神算子算去?瞧一眼便知道是一辈子享福不尽的命数,万万不会错的。平儿,预备着些,你们二爷是男人,从柳湘莲那里拿来了定礼了,这要送估计还是得我去送的,苏姑娘身边没有小厮,轻易不见男人们的。”
王熙凤心里这样想着,如此也是很不方便,还是要抓紧给苏映雪身边安排几个小子,出来进去跑跑腿也是好的。
这里正想着,林黛玉听说贾琏要回来,虽然他们是亲表兄妹,但是黛玉还是先避在了厢房。一时贾琏进来,果然带来了柳湘莲家的传家之宝鸳鸯剑。
王熙凤接过来,只觉得沉甸甸的,没什么趣儿,只叫平儿捧着,高兴地同贾琏说:“我这就去给苏姑娘送去。”
贾琏赶紧拦住:“忙什么,柳二郎可是真心,这回连聘礼单子都给了我了,你只比照这柳家准备的这份聘礼给苏姑娘准备嫁妆就是了。我知道你热心,但是你若是给苏姑娘准备的嫁妆过于丰盛了,一来公中不好交代,悠悠众口也堵不住,二来柳家也会倍感压力的。你知道,柳二郎虽有才德,却不以银钱为念,更加不喜欢做官的,家里不过就是他早逝的父亲留下那些产业,这么多年也算被他败得差不多了。”
经贾琏这么一说,王熙凤才想起来这件事情,笑道:“二爷提醒的是,我倒是疏忽了这些,总一门心思替这两个人高兴了去。只是……这柳湘莲成婚后,以什么为生呢?”
贾琏笑道:“这个咱们就不用替他操心了,柳二郎只怕自己早就有数了。前儿我听说,他正在想办法求十三爷,给他安排个通政司的官儿做呢。他倒是会选,这通政司虽然不能说是手眼通天,但是在京城的官僚圈子里,这也是上达天恩的要职。”
王熙凤也笑:“这倒罢了,这单子我随后再看,先把这鸳鸯剑给人家送去,等今晚上拿出我先前拟好的来,照着柳家的这一份,修改修改也就是了。”
王熙凤这么说着,贾琏就放心了,忙道:“你先去吧,我这会子去瞧瞧老爷,他这几日身子不好,我不放心。”
贾琏先走了,王熙凤惦记着林黛玉还在,便去同她说了一声,林黛玉笑道:“这是好事,我这会子想着要往怡红院去,听说史大姑娘又来了,我倒是想找她说说话去。”
姐妹两个同往大观园去,林黛玉先往怡红院去,王熙凤自去蘅芜苑不提,却是林黛玉进了怡红院,瞧见史湘云大白天的就喝醉了,骇了一跳。
“云儿?你这是做什么?这青天白日的,你怎么醉成了这样?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史湘云见到了林黛玉,笑道:“我就知道,她们来了,只会劝我守规矩,只有在林姐姐跟前,不用为‘规矩’二字犯愁,林姐姐只会关心我有没有事,不会一上来就责怪我白日饮酒,坏了这荣国府里的规矩。”
林黛玉见史湘云双颊酡红,眼睛也发直,又看了看她摆在桌子上的酒坛子,一看就没少喝,这是怎么了?
“好妹妹,你别激动,先坐下,坐下说。翠缕,你快去给你们姑娘绞个帕子来,瞧她这脸,烧得滚烫,你怎么能如此任由她胡闹,坏了身子骨可怎么好?”
翠缕眼中早就已经含着眼泪了,这可终于来了个人关心关心她的主子了呀。于是翠缕连连答应着,把史湘云交给了黛玉,自己连跑带颠地去端来温水给史湘云净面洗手,整个过程,翠缕都在隐忍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