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与贾家众人皆熟稔,倒是贾蓉是第一次见,瞧贾蓉神情容貌,心中暗忖,难怪当年那废太子要把自己身份尴尬的女儿许配给这样一个人,贾蓉人物俊秀,倒像是个有福之人,只是不知道他有何本事?
于是北静王便道:“贾蓉你不必过殇,你父乃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手上的这一份荣誉,便是你父用他的命换来的,你要珍重,宁国府以后的兴衰可就系在你的身上了。瞧瞧贾敬,他虽难得,却已经上了年纪,你可懂本王的意思?”
贾蓉听罢,撩衣服跪倒,深深给水溶磕了个头:“贾蓉深感愧疚,谢北静王爷提点。从今后,贾蓉一定不负圣恩。”
北静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虚扶一把叫贾蓉起来。因府上还有事,北静王便告辞回去了,宝玉亲送了北静王回府,才跟了上来往铁槛寺去。
贾琏见宝玉过来,手上多了个串子:“哟~这是北静王赏的?”
宝玉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菩提手钏,笑道:“王爷往相国寺去了一趟,这是特给我留的,说是贺我小定之喜。王爷还说,此番要敬伯父在家好生修整,今年是不会在让他出去的了。毕竟敬伯父年纪大了,且十三爷腿疾复发,此番就是没有珍大哥哥的事情,十三爷也是要回京调养的。”
贾琏皱眉道:“是啊,十三爷的腿疾是当年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在养蜂夹道落下的病根。这几年十三爷在外公干,餐风露宿的,从来不曾好生保养自己的身子骨,这回好像病势沉重了些。”
宝玉也愁了起来。其实他们两府的男丁心里都清楚,若是没有怡亲王府的扶持,荣宁两府早就已经衰败下去了。就算是皇帝有心放过他们,混到今日这建功立业的份上,没有怡亲王府,哪有今日的荣宁二府?
“回去之后咱们去怡亲王府探病,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贾琏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心里一定打定了主意,先去瞧瞧怡亲王之疾到底如何了,不管怎么样,也要想办法留住他一命,毕竟荣宁二府如今根基还是不稳啊。
且说贾珍停灵铁槛寺,又做了一场大法事。事毕,贾敬、贾蓉等还留在寺里未曾回来,贾琏和宝玉两个便星夜快马回城,到了家略歇了一觉,便换了常服,往怡亲王去探病了。
他二人见到胤祥的时候,他的膝盖上已经敷上了厚厚的草药,病腿包扎得很得当,本应好生休养的人,却坐在床上看公文。
贾琏眉头一皱,进来行礼毕后就劝道:“王爷,好不容易回京了,您这腿疾还未愈,为何不好生休息,公文什么时候看都行,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胤祥抬头一看是贾琏和宝玉,笑道:“今日我府上也算是门庭若市了,来得大多是本王不待见的酸腐老臣。本王算着贾珍的丧礼也快完了,只是没想到你两个来得这样快。甚好,也算是有人陪本王解闷了。来来,到本王身边来坐。”
胤祥是个难得的乐天派,似乎在他的脸上很少能看坚持愁苦的模样,这几年在外公干历练,越发稳重,心思也埋得很深,贾琏和宝玉两个只觉得眼前的怡亲王虽然和几年前相比,容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可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谈论了一会儿公事,胤祥点了点头,他对这两个人一直是很满意的。宝玉心思灵,虽然话多了些,但是说得也算句句在理;这贾琏沉稳些,一般不说话,一说话就能说道点子上。回京之后,他说是在府上养病,确实在是闷得慌,难得似今日这样开怀。
坐了一会儿,怡亲王兴致高涨,只要下棋,贾琏辞了,宝玉便陪他下了一盘,倒是贾琏一直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怡亲王的病腿,好半晌后,怡亲王笑道:“我说贾琏,你这是怎么了?一直看着本王的腿做什么?难道你最忌也研习了医术,想给本王瞧病不成?本王告诉你,这是鹤西风,轻易好不了的。本王知道,若是想要养好这腿,只怕要付出的代价很大啊……”
胤祥神色略暗淡了些,却也只是一瞬,贾琏却不以为然:“若是按照太医院开的这些外敷的草药,还有内服的汤药,想要调理好这腿,王爷的确是要遭很大的罪。不止王爷可否试试西洋人的治病方式?他们不是擅长什么手术的?听说骨头上也能做手术,可以把病灶取下来,然后再缝合上,经过调养,就能好得快些。”
鹤西风具体是什么,贾琏不清楚。但是贾琏这内里子的灵魂却是来自地府的,他是鬼王,动用了地府的法术,眼睛可以看穿怡亲王患病的膝盖,他发现怡亲王的腿曾经断过,那断处应该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是自己胡乱愈合的,所以骨头长得有些变形。他腿疼,正是因为那变形的地方已经开始红肿发炎,膝盖肿得那么老高,小腿骨却长期得不到血液供养,才越来越萎缩。
如果怡亲王真的愿意试一试这手术疗法,只怕这病还会有一丝转机呢?
旁人不知道,贾琏是知道的,这位怡亲王,一生贤德,却不是个长寿的,殒命之根本其实就在这病腿之上。他为了这腿,试过各种凶险的药方,最终还是掏空了身体的老底,虚弱而亡。自然,他也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些,平日里公务繁忙不懂得好生休息,也是很直接的致死原因。
胤祥听闻贾琏的说法,愣了一下:“从前倒是没少听说过这件事情,但是皇上他……认为这是西洋人的邪术,连民间也很少有人试过,所以本王这腿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没人敢提西洋医术,你此番……就不怕惹祸上身?”
这话突然提醒了贾琏,他怎么忘记了,重用西洋大夫的从来都是那个已经变成了死鬼的九阿哥胤禟,只有他深信西洋人的那套理论。而胤禟生前是怎样得罪当今皇帝的,当今又是怎么处置胤禟了,事到如今,皇帝自然不会再信什么西洋人的鬼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