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在乾清宫畅谈许久。
眼看天色将晚,崇祯拍了拍朱慈炯的肩膀:“今天就说到这吧,你很聪明,有些事一点就透。想不明白的也没关系,随着阅历的增加你自会明白。”
朱慈炯跪地磕头:“多谢父皇教诲,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儿臣现在手里虽然有兵,但是没有领兵的将军,所以儿臣想向父皇借几名能征善战的大将。”
“你想借谁?”
“儿臣听说建奴已经彻底剿灭,朝鲜也愿意承担一部分军费,平辽大军不日将会返回关内。儿臣想借黄得功将军,让他帮助儿臣南下平叛。”
“呵呵,”崇祯笑了笑:“他老了,对朕有用对你没用。”
朱慈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能低着头沉默。
崇祯继续说道:“要借就借年轻的将领,他们才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朱慈炯想了想:“那儿臣就借李定国和李宪忠。”
崇祯摆手:“不够!”
朱慈炯彻底不懂了,他低着头壮着胆子问:“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
崇祯严肃道:“任何事物都有明暗两面!李定国和李宪忠只适合干光彩的事,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事也得有人干。”
朱慈炯南下的主要任务并非平叛,崇祯也从未正眼看过那些叛军。
他的主要任务是完成生产资料的重新分配。
这是脏活,需要有专门的人干。
事后追责的时候,干脏活的那些人正好可以背锅。
李定国和李宪忠显然并不合适。
崇祯接着说道:“建奴降将博洛,苏克萨哈,以及蒙古人都可以背锅。你从里面挑几个,朕给你安排。”
朱慈炯连忙说道:“儿臣全听父皇的安排。”
崇祯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调李定国,李宪忠,博洛,苏克萨哈等人入关支援。”
朱慈炯回答:“儿臣遵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朝鲜与京师相隔数千里,消息传到那里需要七八天,他们率兵返回京师又需要一个月。可乘坐海船的话,又无法携带大量辎重和战马......”
崇祯摆手:“这都不是问题,朕会命关辽登津水师派海船去朝鲜,把他们本人以及所部亲兵接到山东,然后从山东北上与你汇合。其余兵马原路返回京师,南下与你汇合。”
......
朱慈炯走出乾清宫时表情凝重,心思复杂。
此时的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匹夫一怒,不过是血流五步。
而天子之怒,将会血流漂杵。
他没有立刻离开皇城,而是迈步前往文渊阁。
那里是内阁的办公场所。
据太监们说,今天负责值班的是内阁首辅谢三宾。
来到文渊阁时,谢三宾正在吃饭。
见定王朱慈炯出现在门口,他连忙放下筷子起身行礼:“参见定王殿下。”
朱慈炯上前搀扶:“谢大人不必多礼。”
看着谢三宾碗里的饭菜,朱慈炯忽然叹息一声。
谢三宾不明所以,开口询问:“殿下为何叹息?”
“哎!”朱慈炯再次叹息一声:“谢大人还能吃一口饱饭,我的人可是在挨饿呢。”
“殿下何出此言啊?”
“何出此言?呵呵!”朱慈炯冷笑着拿出调令和官印,在谢三宾眼前晃了晃:“兵虽然有了,但钱粮呢?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去和叛军玩命吧?”
“这...”谢三宾顿时闭上了嘴。
朝廷亏空一直存在。
为了让大军进入朝鲜剿灭建奴,他绞尽脑汁才搞到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现在定王南下平叛也需要银子。
他彻底没辙了。
见谢三宾不说话,朱慈炯上前一步逼问:“户部一点钱也拿不出来?”
谢三宾不停地摇头:“国库确实没钱。”
朱慈炯也摇头:“我不管,要是没钱,这仗根本没法打。”
谢三宾也知道朱慈炯并非故意为难,他冥思苦想后灵光一闪:“臣听说内帑还有一些钱,殿下何不与陛下商量一下。”
朱慈炯两眼一瞪:“要借你去借。”
谢三宾吓得缩紧脖子,不敢再提及此事。
崇祯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本质上还是一个爱财的人。
想从他手里借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一来,谢三宾也没有了搞钱的办法。
可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都在他肩上扛着。
现在叛军即将进入直隶,哪怕砸锅卖铁他也要给朱慈炯凑够军费。
可是去哪里搞钱呢?
就在谢三宾一筹莫展之际,朱慈炯“无意间”说道:“哎,还是叛军有先见之明,直接就地筹钱筹粮。”
谢三宾眼前先是一亮,然后又快速黯淡下去。
就地筹钱筹粮确实能解决军饷粮饷,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会非常严重。
之前文官可以用钱粮卡武将和军队的脖子。
放开权限后,这种情况将不复存在。
另外如果军队无法严肃军纪,地方上的士绅和百姓将会迎来一场灾难。
在说出心中的疑虑后,朱慈炯缓缓回答:“谢大人放心,我此番率兵南下肯定会严肃军纪。不过...我也不会轻饶那些主动给叛军捐钱捐粮的士绅和百姓。”
“哎,行吧!”大明户部尚书兼内阁首辅谢三宾无奈说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谢三宾连夜拟了一份公文,经司礼监批红后送到朱慈烱手中。
崇祯二十七年八月初八。
朱慈烱在京师城外誓师后,率兵南下。
他所部有八千骑兵。
其中五千陕西边军,三千蒙古骑兵。
他将队伍分为左右两翼。
他亲率五千陕西边军为左翼,右翼为三千蒙古骑兵。
大军快速南下,直奔山东。
调李定国等人入关的旨意,也在同一时间送往山东登州和朝鲜。
次日下午,福建泉州府通判顾炎武抵达京师。
他本以为叛乱会影响京师。
令他没想到的是,京师百姓还是像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喃喃自语道:“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