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吓了大跳,连忙把头缩回去,趁众人热闹之时,她悄悄地贴墙而过,再回到后院去找阿奎。
冷汗过后,风吹一阵凉,小乞不由打了个哆嗦,心想是不是刚才看错了?但是思忖再三,小乞确认那人就是徽州知府,她记得他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阴冷得像条蛇。
哎呀,这下事大了,冤家对头找上门了!小乞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转了几圈过后她想还是找柳后卿为妙。念此,小乞抓上阿奎,硬要他把柳后卿找出来,阿奎很为难,抓耳挠腮一番,然后说道:“他在沐浴,不喜欢别人打扰。”
“可这是大事啊!”小乞眼珠子瞪圆。“我知道这姓韩的定是坏人,我在县府里见过他,也是从他身上偷的玉佩。”
“你确定?”
阿奎半信半疑,小乞连连点头。
“千真万确。”
无奈,阿奎只好冒断头风险去找柳后卿,一路上,他再三要求小乞当后盾,万一有什么不测,她就冲上去顶。小乞点头如捣蒜,不过心里却在想到时怎么逃比较快。
还好,当他们来到汤池时,柳后卿已经洗好出来了,三里之外都能闻到一股子香气,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香,能熏得人直流泪。
小乞心里一阵激荡,暗道:这回又是个邀功的机会,她连蹦带跳地到他面前,刚开口要说韩公子的事,没想柳后卿突然展扇,挡住她的脸,随后寒声道:“从今往后,你别再同我说话。”
说完,他扭头就走,香飘了一路。
小乞傻眼,二丈摸不着头脑,这几天她没得罪过他呀,怎么说甩脸就甩脸?想着,小乞嘟起嘴,哭丧着脸看向阿奎。阿奎叹息,拍拍她肩膀,给她一个“我懂”的眼神。
小乞觉得很委屈,昨晚上,九太子说他是妖,她还帮着他说话呢,早知道回来要看他白眼,还不如跟着九太子混。想到此处,小乞低头丧气地走了,少女芳心被踩成渣不算,他还在上面碾几脚,他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小乞吸吸鼻子,手指放在鼻下狠搓,然后自然而然地挖起鼻孔。忽然,有一男声如沐春风,轻轻地飘到她耳侧。
“这位姑娘,我迷了路,你可知前厅往哪里走?”
小乞的手指插在鼻子里还没来得及拨出来,那人已经站在她面前,蛇似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一紧张,不由抖擞,指尖不小心一抠,剧痛过后,一股热忽忽的东西就流了下来。
小乞瞬间石化,无风自寒,韩公子也呆愣,惊望着她挖鼻孔的姿势,以及淌下手指的鼻血,片刻,他蹙起眉,似乎是嫌弃她挖鼻的姿势一点也不雅观。
小乞痛得落泪,旁人看来像哭得伤心。韩公子见之手足无措,他连忙将袖中方帕递于她拭血,且道:“这位姑娘,没事吧?”
小乞不肯收他的帕子连连后退,而韩公子自知闯了祸事,硬是要赔不是,两人就推拉起来。这场景被好事者看见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速度极快地传到柳后卿耳里,柳后卿心火一窜,想这呆货又干什么事了,接着就疾步赶来了。
当柳后卿到现场时,韩公子还在与小乞纠缠,小乞的鼻血都快流一下巴,都不知道擦一下,而这位姓韩偏是个死心眼,你不肯收我的帕子,我就是要塞给你,还一个劲地说:“姑娘,我这帕子可好了,是蚕丝制的,上面的绣样出自苏州张氏之手,你瞧,多别致。”
本来这种事柳后卿不屑一顾,哪怕小乞血流光了,他都不会多看几眼,顶多让阿奎挖个坑把她埋了。这回也不知怎么的,两脚不听使唤地挪了过去,走到小乞面前,他拦臂一挡,宽袖正好遮住小乞半身。
“这位公子你有何事?”
柳后卿好声没好气地问道。韩公子微怔,面露惭愧,随后他鞠礼道:“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我向这位姑娘问路,没想她把自己鼻子弄出血了,我就想递块帕子给她擦。”说着,他将手里的方帕又往前递。“姑娘,你就收下吧。”
“嗯……不要……不要……他是恶人……”
小乞含糊不清地咕哝,还拉起柳后卿的衣袖。柳后卿侧首,见这巴掌大的脸上又是泪又是血,实在惨不忍睹,他面无表情又把头转回去了。
“这位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心领了。”
话落,柳后卿就拉上小乞走了。韩公子呆立原处,神色迷茫,他一直盯着柳后卿和小乞,直到他们走远。
柳后卿拎着小乞回到凝香闺房,关上门之后,柳后卿取来湿布给她擦。小乞知道此人洁癖严重,就转过身把脸擦干净,然后将脏布放到筐里。
柳后卿问:“刚才是怎么了?”
小乞不好意思说挖鼻孔出了血,便扯了个谎唬弄道:“不小心摔了跤,撞破鼻子了。”
柳后卿听后露出无奈之色,连个假笑都懒得给。小乞的智商再次被鄙视了回,她也不想去争辩,赶紧挑重要的话说了。
“那个人我认识,他就是徽州知府,我在县令家中见过他。我怀疑是他在背后捣鬼。”
“哦?”柳后卿蹙起剑眉,手中折扇轻摇。“不过此人来历我已查过,他叫韩启之,吏部尚书之子,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他生性风流,好财好女色,喜欢结交狐朋狗友,熟知他的人都称他韩无缺。”
柳后卿这番所言都快把韩启之的底裤扒了,看来他对韩公子没什么戒心。
小乞听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毕竟匆匆一瞥,说不定漏掉什么。她手抵下巴仔细回想,感觉这韩无缺身上少了些什么,当初知府大人进门威风得很,而这韩无缺倒是有点傻。
“要不我再去盯他两天吧。”
小乞自告奋勇,柳后卿摇头。
“不用,我已经让阿奎去了,你好好歇息。”
话落,柳后卿不再说话,垂眸盯着未下完的棋琢磨起来。小乞成了摆设,干巴巴地杵在那处,她本想再和他聊一会儿,见他这番冷情样,她也就低头走了。
小乞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被他虐了千百遍,她仍是当他香饽饽呢?其实刚才她出门时,他都没抬眸看她半眼,如此不经意的举动,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接下来,她都没有去找他的冲动。
本是夜深人静,华楼依旧如白昼,处处欢声笑语、莺歌燕啼。
小乞孤零零地呆在房内想着心事,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觉,她就爬上屋顶,坐在瓦上屈膝托腮,对月儿说起女儿家悄悄话。
“月儿,月儿,你可知我喜欢他?他这般对我,你说我要不要走?”
话落,一片云悄然而来,正好遮住圆月。
小乞又道:“你这是留下的意思吗?”
说罢,云散月明,小乞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连忙补上句:“如果有云遮来,我就走。没云我就留。”
没想话还没说完,一大片云移了过来,把皓月遮得严严实实。
小乞的脸黑成锅底,没想老天也毫不留情地让她离开,这叫她十分难过,不由垂眸轻泣起来。以前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如今算是明白了,她又巴不得自己没心没肺,就和那个人一样。
“好吧,既然老天爷让我走,那我就走吧。”
小乞打定主意,不再同他纠缠了,反正九太子能帮她找爹爹,她也不用借口再跟着他。他不待见她,她看见他也难受,干脆不如不见,两人都能过得逍遥自在。
小乞掐灭心头爱的小火花,回到房里收拾东西,收拾完之后,她又觉得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总得说清楚才是。小乞犹豫不决,苦思冥想半晌,决定去找柳后卿,告诉他自己喜欢他,也算有始有终。
想着,小乞偷偷地摸去凝香房里,平时这个时候柳后卿应该睡下了,不过凝香还在忙,按理房内只有他一个人。不过小乞走到凝香房中之后就后悔了,再怎么说凝香与柳后卿算相好,自己横插一脚算是什么意思呢?
小乞折身准备溜回去,没想一不小心踢到了盂罐,“咣”的一声动静很大,小乞清楚地看到榻上身影一晃,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
小乞低头认栽,暗自抽自己一巴掌。她轻叹,然后挪到榻边,低声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这几天仔细想想,我觉得还是不要拖累你们的好。我没什么本事,和你更不能比。我知道你一定嫌弃我,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说着,小乞看向纱帐,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她猜他定是听着,只是不说话而已。这样倒好,她可以假装他不在,说什么也不用顾及。小乞再次开口,欲语还休,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我喜欢你”,他知道后又会是何神色。
小乞想走,迈了半步又不甘心,随后她鼓足勇气,转身向帐中的虚影说:“其实我喜欢你,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也没别的意思,走之前想说清楚罢了,你别太放在心上。”
话落,帐子动了,小乞吓了大跳,迫不及待地想逃,没想慢了半拍,帐帘突然从里掀翻,阿奎的脑袋露了出来,他见到小乞,目瞪口呆,嘴上叼的鸡腿“啪嗒”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