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御舜没有理睬于单和伊柯的神情,却是将军臣单于的表情看在眼里,一贯温润的面色微微凝重了些,他全算完算还是算漏了一点,原来这个刺客夜闯皇城的时候被人刺伤过,当日军臣单于要是在大殿之上检查了他的胳膊,其实一切都可以证明出事实究竟如何。
可是,单于没有提到这点。
出于他对单于的了解,首先是排除了单于无心帮他这个可能,他许是当时已经怀疑到他的身上,所以才没有说出实情。想到这里,赫连御舜暗自沉了一口气,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平常百姓家,他必然会感动父爱的伟大,但身在权贵的皇城,一切都变了味道。
他这个父王,在防他!
一口闷气,很快郁结,又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面色不见一丝波澜。
军臣单于听完了男子的话后,面色极为疲累,挥手让其退下后,身子倚靠在椅身之上,闭着眼睛,眉头深锁,一代枭雄却抵不过这般凄冷之苦。
上画河上下河荷画。阙氏见所有的不利全集中在自己的儿子身上,面色虽是又急又燥,但也没敢开口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等候着他的决定。
“父王”于单无力地叫了一声,没错,他是做了很多事情,克扣了进贡的珍宝,派了细作先是毒害十皇子,而后是寒蝉子。他的确有心陷害赫连御舜,也的确默许伊柯在南华公主杯子里下了毒,但是,兵书不是他藏在府中的,杀人灭口也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他没有像管家所说命人来取麻藤在单于杯中下毒,也不知道最后毒死的会是缇雅郡主,他是冤枉的。
偌大和院落,变得悄然无声,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着军臣单于最后的决定。
赫连御舜也在等待着,他精心部署这一切,目的,便是要致于单为死地,至于那个伊柯,他会慢慢收拾。
良久后,军臣单于才开口,嗓音听上去很是憔悴——
“大家应该都清楚我们匈奴国是如何建立的吧?”
一句话落下后,使得众人不解。
“单儿,你来说说看。”军臣命令了句。
于单不明白军臣的心思,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战战兢兢地回答:“当时匈奴只是游牧部落,匈奴首领头曼单于宠爱后娶妻子阙氏,便想立幼子为下任单于,由此起了杀害长子冒顿之心,头曼单于派将长子冒顿到月氏做质子,又派兵侵略月氏,目的是想借月氏之手杀死长子冒顿,冒顿只身一人抢了月氏战马逃回匈奴。后来冒顿得知真相后便对自己的父王和后母心生痛恨,案子训练军队,终于在时机成熟之时发动政变,射杀了头曼单于,又杀死后母及不服他的将军大臣,夺取了单于之位,从他继位开始,匈奴国便正式建立。”
军臣单于一直闭着眼,待于单说完后点了点头,又将问题抛向了赫连御舜,“御舜,你是如何看待这段故事的?”
赫连御舜看了看军臣单于,想了想说道:“生于权贵,身不由己。纵使骨肉,也能相残。”
军臣单于的身子微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赫连御舜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神情,半晌后,他才轻叹一声,“人为权利富贵,的确可以六亲不认,自古以来这种惨事屡屡皆是。但今天,我不想手刃自己的儿子,我累了,也老了,只希望能够安度晚年,一生没有遗憾死去,我不希望在我死的时候双手沾的,是自己儿子的血。”
“父王?”赫连御舜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于单眼底陡然迸出光亮,跪着上前拉住军臣单于,难以置信地说道:“父王,你绕过儿臣了吗?”
军臣单于伸手扯过下衣袖,蹙着眉头说道:“天下只有狠心的儿女,哪会有几个狠心的爹娘?”
“父王”于单闻言后激动万分,泪水也流了出来,“父王,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什么都不要说了。”军臣单于疲累地打断了他的话,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单儿,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来人啊——”
于单一惊。
侍卫头领上前领命。
“免除于单右贤王的官职,将他关进天牢,收回右贤王所在的封地、王府,上缴兵书和全部珍宝,照办吧。”军臣单于无力说道。
“是。”侍卫头领一声令下,几个侍卫上前押起于单。
“父王、父王——”于单拼命挣扎,“儿臣真的是冤枉的,是赫连御舜害儿臣,是他——”
阙氏也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单于,单儿是在你身边一直长大的孩儿啊,求求你放过他吧,就算让他反省也不用关进大牢啊。”
一句话,再度将军臣单于激怒,好不容易压制的怒火陡然爆发了,他颤抖着手指指着于单,愤怒说道——
“你看看你自己的儿子,是个用毒高手啊。先是毒害了寒蝉子,而后又要毒杀他的父王,今日将他关进天牢已经网开一面,从此之后,我没有这个儿子!”“单于——”阙氏凄声叫了一下。
“还有这个伊柯!”军臣愤恨地盯着他,“枉费我多年对你的信任,没料到你竟然会和于单做出这种事情来,无论是怂恿或是默认都是统统可恶至极!”
伊柯大惊,拼命磕头,“单于,下臣是冤枉的,下臣不过是听从二王子的命令,就算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违背二王子啊,下臣也不愿意见到二王子做这些事情”
“伊柯,你这个小人、叛徒!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于单听了心底直发凉,气的哇哇大叫。
军臣单于正在气头上哪能听进这些,一挥手,“将这人拖下去关进天牢,等待发落!”
“单于——”伊柯也被拖了下去。
军臣单于愤怒离开,阙氏哭得死去活来,但也没有办法再救自己的儿子。
待一切都归于平静后,一直像是局外人的夜崖迹走上前,看向赫连御舜,淡声说了句,“凌裳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