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当初隋末动乱,狼烟四起,中原世家在产业上受到的损失,可谓巨大。
而窦氏作为千年门阀,家大业大,显然也无法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太穆皇后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便开始寻找合适的番邦商人,让他们成为窦氏在异国的代言人,拿着窦氏给的启动资金,开始在其本国经商。
所以,西起波斯,东至高句丽,北至突厥草原,南至昆仑州,都活跃着窦氏的影子。
而这些人,则为这些年里,为窦氏积累出了惊世财富。
不过可能就连太上皇李渊都想不到——当初太穆皇后做这些,除了是为了帮助他起事,再者便是想给自家留条后路。
但谁曾想,时过境迁,这一切最终的受益者,成了楚王殿下。
所以,楚王殿下是真没有要阴阳怪气的意思。
可架不住李二陛下他要多想。
“观音婢……你瞧瞧……你瞧瞧那个竖子!!”甘露殿内,李二陛下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书信拍在了桌上:“这个混账玩意儿!他一天不气朕是不是心里不得劲儿啊?!”
“陛下,这话从何说起呢?”长孙皇后闻言眉头微蹙:“这自古以来,儿女成婚,都是做父母的出钱出力,咱们皇家更应如此。可是如今宽儿成婚,非但不用我和陛下为此操劳费心,还转手送了这么多的银钱,陛下缘何不高兴?难道说,是宽儿送钱送出错儿来了?”
“唉……不对……”李二陛下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察觉出妻子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观音婢……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妾身高兴啊……”长孙皇后闻言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宽儿幼时还在襁褓中,便离开妾身这个娘亲,独自在陇右长大……后来,即便是来了长安,也是凡事靠自己,靠窦氏庇护,妾身能为这孩子做的……如今想想,极少极少……反倒是这孩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其实都事事为妾身着想,处处敬着妾身,所以……二郎,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李二陛下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妻子,他意识到,如今关于李宽的种种话题,已经渐渐成为了他们夫妻都不愿触碰的禁忌。
“陛下,”长孙皇后见丈夫不说话,于是她干脆捅破了那层模糊的窗户纸:“妾身想问您,如果今日送这些银钱给您修建襄城宫的,是您其他的儿女,您难道也会觉得他们这是在嘲讽您?”
“我……”先前因为此事,即便是面对能言善辩的魏征,都没有语塞过的李二陛下,当下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个月前,兕子突然找到臣妾,说她的二哥教会了她一首诗。”长孙皇后说到这,先是停顿了了会儿,方才缓缓道:“春还芳草碧,子长赖母力。草色有枯荣,母恩无终极?。”(注1)
这首《春草词》,本来是兕子小公主在跟二哥玩“大富翁”的游戏时,掷骰子运气不好,跳到了“陷阱格”,受到惩罚后没办法,才被迫跟着二哥学会的。
可是当她在长孙皇后念出这首诗后,后者的反应,显然是年幼的兕子所不能理解的。
可兕子不能理解,李二陛下却能理解。
李宽终究是不忍母亲为自己伤神烦忧,所以他选择用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宽慰母亲,同时也是一种自我的和解。
“陛下,”长孙皇后在念完这首诗后,见对方还是不说话 ,于是她便继续说到:“妾身在宽儿离开长安以后,便时常回想起从前,于是这才发现——原来许多事……宽儿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去想,去深思——他从小……被祖母保护的太好,可是等他被您接回长安后,他已经能感受到那种落差……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开口言说罢了……”
“朕明白……”李二陛下闻言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开口道:“可是朕也有朕的苦衷……”
“陛下能有什么苦衷呢?”长孙皇后闻言苦笑一声:“无非是您心中最初的那份愧疚,变成了如今的一直愧对——左右宽儿已经与您形同陌路,所以您就不妨将猜忌,将愤恨贯彻到底!可这真的是一个父亲该对儿子有的态度吗?!从前太上皇对您……也没有这样过吧?是,太上皇的确是有过偏心,可是他当初若是跟您一样,那么眼下,或许除了宽儿,咱们家的人,只怕都在九泉之下团聚了!甚至兕子和稚奴,都不会出生……”
“你也说了!”李二陛下似乎被妻子提及了痛处,于是当即冷声开口道:“就算父皇他出手绝了我们的生路,宽儿他有窦氏庇护,也能活下来——连你如今都抱有这样的认知,那么你说说,朕能不忌惮他吗?!”
“这是两码事。”长孙皇后闻言当即板着脸答道。
“这其实是一码事……”李二陛下闻言叹了一口气,随后只见他站起身,大步走向殿外:“可惜在你眼里……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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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次帝后的谈话算是不欢而散。
但是这对国朝来说,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襄城宫,李二陛下不打算修了。
当然,巡视洛阳的计划,也被搁置了。
不过这这两项决议的取消,却跟楚大王没太大关系。
因为就在贞观十四年的夏天,新罗传来急报:高句丽大军正在向新罗边境集结,试图进攻新罗。
收到消息的李二陛下,想也没想,便发出圣旨,让高句丽退兵。
而高句丽那边的回信堪称毕恭毕敬:天可汗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在正当的在边境加强防御,不过您都发话了,那么我们撤军便是。
高句丽撤军了吗?
在泉盖苏文给李二陛下的国书上,高句丽是撤军了。
可是……
两个月后,新罗派出的上百信使,冒着性命危险穿越了封锁,将一封绝望的求援信送到了李二陛下的案前。
上面的内容很简短,却是新罗女王发出的血泪控述:高句丽联合百济一月攻下新罗四十城,如今新罗全境,即将沦丧敌手,还望圣明的天可汗为他最忠实的臣子主持公道!
“嗯……等等……”彼时正在琼州准备拜堂成亲的楚大王,突然皱起了眉头:“战争突然提前……本王可以理解,但是这里竟然还有百济的事儿?”
它是真没挨过本王的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