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雪兰感激涕零:“我的命,就交给你了!”。于剑锋看到回复心里一热,强烈的责任感让他很感喟。高雪兰对他是如此的信任,这让他倍感压力,同时又很欣慰。从心里说他是愿意承担这份压力的,从医这么多年了,鲜少看见八十岁的陪护,坐医院长椅上边哭边吃午饭的病人。高雪兰的身世很坎坷,也很艰难,作为男人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师出无名。但作为医生,他可以。于剑锋没再说什么,而是低头看着高雪兰的病理报告,那份屏幕上闪动的电子报告是他提前催回来的,纸质报告刚才才送到前台。
高雪兰下了床去找前台,董大夫在。他很殷勤地把报告找出来,放在高雪兰面前的桌子上:“你拍个照片,这个我们得留着作病例,不能给你。”。高雪兰感激的道了谢,真的拍了两张报告的照片。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验血的报告出来了,在手机关注的市医院App上,陆续的ct报告、肝胆脾胃彩超都出来了。高雪兰一一细细查看,把不明白的记下来,直接去百度。特别是这个病理,很明白的写着浸润性乳腺癌,但是详细的分期分型,还得手术完了以后,把肿物做大病理。
朱霞今天好多了,经过昨天一下午的反复呕吐,终于把胃里吸收的麻药都吐干净了。小丽给她定了粥,娘儿两个挨着病床边上吃饭。这回高雪兰也定了饭,心里有事儿嘴里没味,也不知道吃的什么就结束战斗了。吃完了饭朱霞在小丽的搀扶下出去散步,走廊里都是拴着瓶子、挂着袋子的病人,允许下床了,就在幽长的走廊里来回走一走,锻炼着患病的身体。大家都想早一点走出这个地方,尽管这个地方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
高雪兰想起谢天恩问,结论是什么的话,便把病理照片发了过去。十几分钟后,谢天恩回了:没事儿,比小梅那时候轻多了!你这个没事,配合医生好好治疗。然后,没了下文。正常程序应该是,谢天恩问:“雪兰,你现在怎么样啊?不要怕,有我呢!你住院费交的够吗?我再给你转过去一些吧!”。但是,这只是高雪兰一厢情愿,谢天恩并没这样问,也没这个想法儿,只是路人甲乙一样问了一嘴,随便回了几句而已。高雪兰不甘心,难道这一年来的夫妻之情,就这么不堪吗?她想了想,在下面回道:我的住院费还差五千,你能先借给我吗?谢天恩很快有了回复:真不好意思,我这段日子手里也很紧张。新月怀孕了需要营养费,我昨天刚交了取暖费和停车费……
高雪兰无奈的笑了,看看,这就是你的爱情。大夏天的,这才五月份,交什么取暖费啊,他不是说过他那个小区不要停车费的,因此还抱怨燕郊这个小区不近人情,一晚按小时收费好几十块钱吗?撒谎,明目张胆的撒谎,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不愿意再为自己掏一分钱。高雪兰的心里火辣辣的疼,好像吃错了东西一样,想吐,恶心。奇怪的是最后竟然没吐,而是去了洗手间排山倒海的一通狂泻,不用护士拿开塞露来清肠,自己自动把所有的东西都排了出去,包括对谢天恩的幻想。
有什么?不就是失个恋吗,不就是遇到个把渣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也好,从此一刀两断,再也不用为你伤心了。只是妈妈那里还要瞒着,自己得了这么大的病已经够让她难过,谢天恩的无情再让她知道,等于雪上加霜。万一老人家扛不住,一股火儿病了,自己就太不孝了。就当给她一个希望吧!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高雪兰被前台护士站嘈杂的声音惊醒,老高太太在两个小护士的护送下,进来了:“哎呀,我终于上来啦!谢谢,谢谢护士!”,大嗓门儿的老高太太非常惹人注目的终于成了普外二科年龄最大陪护。
老高太太告诉高雪兰,章秀林很负责任,一路带着她做了检查、吃了饭、住了店,一直把自己送到楼下才走的:“那小子还真行!要不是有了谢天恩,我真想劝你们俩恢复呢!”。老高太太兴奋地告诉高雪兰,吃饭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很划算的盒饭小店铺,好几样菜加上米饭,一份儿才十块钱。正说着,章秀林电话进来了:“那个啥,老太太我给你送上去了啊,完了你需要啥,再给我打电话,我就先回去了。”“行,今天谢谢你了!”章秀林听着高雪兰道谢,吸了一下鼻子,又不是两旁世人,谁还能看热闹是咋地,谢个屁呀?但他没说,直接收了线,打了车,回去了。
夜里,朱霞和小丽睡了,老高太太也枕着厚衣服睡着了。高雪兰却睡不着,明天真的要上台了。上台是个什么样子,于主任说他会主刀,小刘也会去,哦,有他们俩,应该可以放心吧?这一晚,睡得不知道好不好,似乎一直没闭眼睛。天亮的时候护士进来吩咐高雪兰备皮、插导尿管;一个戴眼镜的帅气医生进来说是自己的麻醉师,要了体重和身高数值,然后就是跟着护士步行去手术室……一行五人,四个患者一个护士,七拐八拐走了很久,四个手术室一人进一个,分赃一样被医护们收了。
高雪兰紧张的躺在狭窄的手术床上,左胳膊被伸开固定,右胳膊被唯一的女护士扎了吊瓶,然后是全裸覆盖手术布。两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对高雪兰点点头:“我给你做手术!”,这个声音高雪兰熟悉,是于剑锋!她没见过他几面,戴了口罩、换了一身绿色手术服的他很有陌生感。然后是穿着同样绿色手术服的大壮,微笑地看着高雪兰:“没事儿,啊?你一会儿就睡一下,完了就好了。”,随后进来的是同样包得严实的杨大夫。于剑锋站在高雪兰右边的头部位置,就那么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安抚:“给你戴上个氧气罩,方便呼吸哈!”。这个声音仿佛带着无限的魔力,那么遥远又那么和善,高雪兰没来的说好,便晕了过去。
麻醉起效果了,三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于剑锋语气变得严厉:“开始吧!”。无影灯下,于剑锋手里接过刘大夫递过来的电凝刀,轻轻的划开了高雪兰雪白的肌肤,皮下脂肪和小叶组织出现在众人面前。手术室外,拎着高雪兰拖鞋的老高太太,紧张的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脖子,认真的听着手术室里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面的人专注的忙、过得很快,外面的人痴痴地等,时间因焦虑而无限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