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雪兰母子加紧大步走了过来,谢天恩一边打开后备箱,帮着章文往里塞衣箱,一边扭头朝着高雪兰很自然的问道:“冷了吧?”,高雪兰稍作停顿,回道:“是真的冷!谢谢你来接我们,谢大哥!”。车子里,一身时髦富太太打扮的小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脸敌意的坐在副驾上,见到婷婷玉立的高雪兰坐进后排,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但随后高大白净的章文也坐了进来,小梅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和缓下来了。高雪兰很善于察言观色,见小梅这样明显的表情变化,秒懂小梅的心思,是矣并不再和谢天恩说感谢的话。但谢天恩表现出来的亲切随和,让高雪兰感觉到一丝温暖。
车子里的温度开得很高,高雪兰没一会儿就觉出了温暖,把大衣脱了下来,随手抱在怀里。谢天恩不像来的时候那个带着大狗的小伙子那么自私,只把温度留给前排的他自己和他的女老乡,而是循环的释放热度,让后排的高雪兰母子也跟着一起借力。人总是怕攀比的,于细节中可以查看一个人的人品。这人不错,高雪兰想。到了服务区的时候,全车人都下去上卫生间,回来的时候高雪兰迷路了。平时路痴的高雪兰对记车子也很不在行,只记得是灰色,什么车型根本没记住。路边就一辆还好办,这里是服务区,一样颜色的车子太多了。章文还没回来,自己若是找不到,他就更不能,章文近视,并且没戴眼镜。上一次在服务区停车,高雪兰是跟在小梅后头回来的,这次高雪兰比小梅快,站在那里,懵了。
谢天恩远远瞧见了鹤立鸡群一样鲜明的高雪兰,他打了电话:“往前一直走,别绕。”,高雪兰听话的往前走,谢天恩正斜倚着车门在抽烟。他低着头叼着烟,一只手按打火机,另一只手拢在打火机上挡风。看见高雪兰走过来挥了一下手:“我在这里,这儿!”。高雪兰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为什么你总在我需要救星的时候,伸出挥舞的手呢?高雪兰不动声色的坐回了车里,谢天恩慵懒的倚着车门还在外面抽烟。他并不知道刚才那闲来无事的一句话,让高雪兰心里起了波澜,他只是单纯的给高雪兰做个路标,客人嘛,不能搞丢了呀。随后章文在高雪兰的引导下回来了,最后是便秘的小梅。
这个年在谢天恩父母家里过,让小梅受了不少气。小梅勤快干净,但是谢天恩的父母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小姑子也事儿事儿的,小梅若不是看在谢天恩的的面子上,早就掀翻桌子走人了。人在陌生的地方本来就有情绪或生理反应,这个年过得挨累还不说,生气又上火,一个卫生间全家人轮班上,弄得小梅不好意思在里面蹲大号,只能委屈自己,实在熬不过才逼着谢天恩返程的。在婆家受了气,当然要撒在谢天恩身上,这一路小梅就在肆无忌惮的责骂谢天恩,但谢天恩好像并不以为忤,面不改色的听着。等小梅也回来以后,谢天恩发动了车子,缓缓离开服务区,四个人又踏上了归途。这回小梅想吃东西了,时间也接近中午了,后排的章文已经在吃零食,薯片呀、点心呀,高雪兰只吃橘子,喝矿泉水。
谢天恩看看坐在身边的小梅,小梅在吃火腿肠,见谢天恩看她,便把手里的火腿肠递到谢天恩嘴边。谢天恩咬了一口,小梅拿了回去自己接着吃。“我想吃点热乎的东西,你呢?”小梅问谢天恩,谢天恩回道:“忍一忍吧,服务区的东西不干净,吃了怕坏肚子。包儿里还有什么?”“泡面,有糖!”,小梅翻着随身包,时髦的女人带的包都不会太大,虽然冬天的包一般会比夏天的大一些。谢天恩抓过一把糖,顺手剥开糖纸,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去。然后随手把几块糖从肩膀上向后递过去:“来,吃块糖!”。高雪兰赶紧推辞:“不用了,我们有,谢啦!”“巧克力,挡饿。”谢天恩解释道,高雪兰道谢接了过来。
分给章文两块,高雪兰把那块糖剥开,放进嘴里,哦,是丝滑香浓的德芙!纯黑巧克力,没有奶味,高雪兰喜欢黑巧克力,它纯粹,提神。车里的气氛这下子就变得融洽多了,好像一起吃东西真的能拉近距离吧,小梅也不再充满敌意,四个人都在吃零食吃水果,勉强充饥。下午的时候,满车人除了谢天恩,都小睡了一会儿。醒了的高雪兰独自望着窗外,看着已经没有了积雪的原野。离开哈尔滨远了,越来越往南了,这里的庄稼地露着枯黄的收割过的根茬,被勤快的农民拔出来拢在一起焚烧。于是田野便呈现出一幅奇异的景象,一垄一垄因焚烧露出的黑土,中间夹杂着一垄一垄未经焚烧的枯黄,泾渭分明又让人觉得格外和谐。
高雪兰很少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得端起手机,对着那些田野拍照片。谢天恩眼角余光瞥见了高雪兰的动作,不禁微微一笑。喜欢拍风景的女人,都有一颗浪漫的心吧!一路无话,各自玩手机或睡觉,天黑以后,晚上七点多吧,车子才到朝阳。谢天恩按照导航,把高雪兰母子放在了小区门外。高雪兰按照之前的价位给谢天恩转账七百七十块钱,谢天恩并没朝高雪兰要从哈西到哈东的车费。谢天恩收了钱还对高雪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拉着小梅回通州了。
……就是那一段萍水相逢,让高雪兰对谢天恩满怀感激,心里留下了对这个男人非常良好的印象。那天的及时雨一样的搭车,使得章文赶得及回bJ,第二天上早班没迟到;也使得高雪兰两年以后,有了再一次跟谢天恩接触的契机。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谢天恩当初种下的是善因,高雪兰回报的当然也是善果。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以最美的善意开始,也会以遗憾来结束。大概这世间,就是这样难以预料吧。老高头儿和老高太太又因为什么相声包袱,哈哈大笑,高雪兰条件反射一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笑只表现在翘起的嘴角上,眼睛却不笑,盯着电视机屏幕,浮现的却是在燕郊和谢天恩过日子的场景。这个男人到现在还牵着她的心,虽然嘴上说忘了他,也发狠要忘了他,那些经历的一切,还是如影随形,一闲下来就潮水一般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