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恩到家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他为了这么晚还得奔波到这里,感到愤懑不平。但他不能说出来,这个情绪不对,这里是他的家,高雪兰是他的同居伴侣,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可他就是怨恨高雪兰,为什么不同意帮他管理股票?甚至是为什么不能跟小梅一样是炒股高手?那样的话他哪里会犯这样的错误?现在他进退两难,就算他不想跟王薇银走下去了,看这阵势他也不好脱身,搞不好就身败名裂,连工作都可能保不住。但看着娴静温柔的高雪兰,他又心虚,人家分明没做错什么,都是他的心变了,才到处找人家的麻烦。他不泡脚也不洗澡,就那么脏兮兮的躲进被子里去睡觉。高雪兰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谢天恩这又是怎么了,再累也得处理个人卫生呀?嫂子崔美丽对待哥哥高英雄那真是惯着、宠着,高英雄累了不洗脚,崔美丽弄湿了擦脚抹布给他擦,还擦得美滋滋儿的。
高雪兰不想这样做,帮他端洗脚水已经对他很上心了,不也帮他洗过脚吗?高英雄嘴里嫌弃心里乐,对崔美丽多啊好?人家那是换出一般大来了,我这洗了也白洗,人家照样不爱回家。高雪兰洗漱完毕给皮肤做了护理,回来也躺下休息。谢天恩好像生怕高雪兰找他交作业,吓得往外直躲,把半个身子都露了出去。高雪兰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别翻了,再翻你就掉下去了!”谢天恩闷闷地回道:“我心情不好,你别搭理我。”这句话倒是真的,他此刻心情很复杂,真的不想招架高雪兰。高雪兰很不解,怎么出去睡了一晚回来就这样子,谁又欺负他啦?高雪兰把谢天恩拉回来,帮他盖好被子,谢天恩低声说道:“小月今天跟我说,她又梦见她妈了,我心里不好受。”见他肯跟自己交流,高雪兰能松了口气,说道:“别想得太多了,小月又不是灵媒,老做什么梦啊?你姐和我都给她做了善事,小梅应该是平安的。”。
本来谢天恩是在撒谎,没有小月做梦这回事儿,他是揣摩高雪兰的信仰才这样说的,目的是让高雪兰不开心,那这样他就躲过一劫,高雪兰就不会来烦他了。他不年轻了,他的身体顶不住两个女人的索求。但是高雪兰的话让他生气了,你不看看人家王薇银?人家给小月买了那么贵的包,你呢,总说小月的坏话。亏了你还是花我的、住我的,要是换成我没了工作吃你的、住你的,你还不得把小月一家轰出去呀?后到一起的就是不如原配,高雪兰哪里有小梅好啊?谢天恩气道:“你不理解我的感受,对我来说,小梅的死我永远也受不了。你离婚是很痛苦,我也能理解,但我是永失我爱,小梅再也不能回来了。”说罢忽的一下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到厨房抽烟去了,不再搭理身后被他的话伤得体无完肤的高雪兰。
高雪兰无声的哭了,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按在眼睛上,眼泪像开闸的洪水,汹涌着磅礴而出。我这是在图什么?谢天恩,你说话太绝了,在我面前你不止一次的说永失我爱,那我是什么?霸占你爱巢的罪魁祸首吗?上次你就说,我脸上总爱起痘,没有小梅的皮肤好:“她就是胖点儿,长得漂亮,皮肤可光滑了。”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这样来要求我?虽然你没明说我不如她,可你的行动就是在说,你后悔跟我在一起,我不值得你付出。有些宝藏需要被彻底销毁,免得留下后患,有些秘密永不需要被发现,免得公布于众引起不必要的波澜。你可以在心里继续爱她,却不该说出来,你是在肆无忌惮的向我宣示:你不如她,我爱的是她不是你,你永远也比不上她!
毫无疑问,这是个巨大的错误,无法弥补的错误,谢天恩看似无意的一番表白,只会让他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让她的心离他越来越远。而他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应该承受的,我就是痛苦嘛,怎么了?你不是善良吗?那你就该接受现在这样的我呀?不是这样的,她默默地在心里呐喊,不是这样的!你原来不是我的爱人,我可以包容你,体谅你的痛苦。但现在你是我的男人了,难道不应该把她和我平等的对待吗?你在我面前一再提起你永失吾爱,是几个意思?我死了吗?你只爱她不爱我……是吗?那我这算什么,续弦?填房?你还说我说的话太难听了,不是这样的,可是,你做的事情不正说明你在撒谎,我就是被你当了填房吗?
齐大棒槌倒背着双手怒骂自己的小儿子:“我倒不是说你爱的不对,而是说,你爱的不值。人活着,不是只有爱情,国家、国家,国都没了,家还能在吗?家都没了,人就死了,还爱个屁呀!”,齐北斗低垂着头,任由自己的老父亲骂自己,他的媳妇儿秦大夫秦红玉回了娘家,被娘家做了保长的兄弟秦福拖累,眼下生死未卜,他很着急,媳妇儿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可是,齐家面临一场大战,他不能走。比起小家,的确是国家更重要,日本鬼子马上就要来报复屠城了,他的确不能走,那不是齐家的汉子该做的事儿。齐北斗把枪别在腰里,带着几个兄弟抬着亚东阳的担架,带着齐家的老幼妇孺,先从后门悄悄儿的退了出去。一路上小心谨慎,专门抄小道儿上了山。
一行人在山上的隐秘之处,找到了当年发现的山洞,把受伤的亚东阳放了下来。齐北斗跟媳妇儿秦大夫学过一些简单的包扎,撕开伤处的衣服,拿出带来的白酒,含了一口,噗的一声喷了上去。“啊!”伤员疼的叫了一声,齐北斗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跟日本鬼子干架受了伤的男人,低声说道:“忍着点儿,为了你,俺们整个齐家老小都搭上了,齐家大院儿,就要没了。”亚东阳咬紧了牙关,点点头,说道:“来吧!”齐北斗叫嫂子们带着老妈和孩子转过身去,叮嘱她们不可以出声,然后拿出尖刀在火上烤了一下,从那个抢眼挖了进去。亚东阳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咬紧了齐北斗给他含在嘴里的木棍,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伤口的血又淌了下来,终于,那颗弹头被取了出来……高雪兰把双手举在头顶两边,像个婴儿一样睡觉。这个动作忽然触动了自己的心思——这是姥姥秦大夫教会自己的,说这样睡能疏通气血,舒服。“姥姥,你别走!”,高雪兰在梦里哭哑了嗓子,还把身边的一个鬼子从山崖边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