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恩不想去多琢磨这些事情,这让他头疼,他更愿意走一步是一步,先顾着眼前的快乐吧。这首歌的歌词他很喜欢,听高雪兰唱了那么多遍他已经学会了,在厨房里试唱了之后,他录了下来,没发在他平时用的全民k歌号里,而是发进了他拿着的小梅的手机号里。但他也许是忘了,或者他不在意让高雪兰知道这件事,高雪兰问他录没录的时候,他把这首歌儿发给了高雪兰。细心的高雪兰一眼就发现,这不是谢天恩的号,这个号的头像她认识,是姜小梅。一股强烈的妒意涌上了高雪兰的心头,谢天恩做事太不知道掩饰,你既然如此忘不了她,我问你录没录的时候你就该矢口否认,可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知道你心里爱的永远是她,让我伤心让我嫉妒,你在故意刺激我吗?还是在暗示我不配得到你的爱呢?你的号对我来说等于公众的,姜小梅的是隐藏的,连跟你的号点赞互动都没有,你完全可以藏起来不被我知道的。
这样看起来他好像深爱着姜小梅,在她死后还要送一首挽歌,来凭吊他们之间的爱情。可他真的是这样爱着小梅吗?假如是的话,他不会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跟我打得火热,表现的很深情。他怎么这样复杂?代替品,或者说连代替品也不是,高雪兰很有失败感,她的出现只是解决了谢天恩空床的问题,并没代替小梅在他心中的位置,远远没有。还有那天那个女人嬉笑的声音,还有之前他跟他大舅的小三在一起聊天,认可耽误吃饭也要聊的那个劲头,不能不让高雪兰怀疑,其实这是个情场浪子,他并不爱某一个人,也许只有永远失去了的,他才会记得,或者觉得很遗憾吧。而他并不认为他自己这样做有何不妥,这意味着什么?他是快六十岁的男人,自己的圈子早已经形成,习惯也早就养成了。和女人们打成一片,大概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不然的话,为什么他一提起小梅,就说她小心眼儿,嫉妒心强?这个中央空调的身份,与女人们界限不清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了。我能做什么?小梅没做到的事情,我能改变吗?我能做的只能是改变自己的想法儿,不去那么定义他,逼着我自己信任他。
谢天恩的摄影作品都是非常出色的,很多女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能得到他的首肯,给她们拍一套写真。任何一个点都可能触发连锁机制,你知道谁认识谁?得罪了谁会对自己今后的生涯不利?谢天恩只是在尽本分,拍写真也是可以拿钱的,她们乐意拍、乐意给我钱,我为什么不可以给这个家创造额外的收入?那时候的谢天恩因为给女人们拍摄写真,正经火得一塌糊涂,作为谢太太的小梅也跟我现在一样,疯狂的嫉妒和不安。小梅内心不安是因为她连走路都会丢,她从来也没融入过这个城市,接触的人很有限,就是家里人,每天也就是附近的超市购物,坐在电脑前炒股。她惧怕这些狂蜂浪蝶,这些看起来比她身份地位高,又有钱、又年轻的城市人儿。
她害怕有一天谢天恩会被这样的女人勾引去,自己和女儿被抛弃在一旁。起码要有几个钱来安身立命吧?这就是小梅炒股的初衷,也是她从一个苗条的女人变成肥婆的原因。吃,有时可以安抚痛苦的神经,而她的无处可去加强了这一点。而谢天恩的习惯和爱好,是造成这样后果的原因,他所谓的维持人脉,不能没有礼貌,其实都是暧昧,他并不跟男人这样‘有礼貌’的聊起来没完,只跟女人这样暧昧不清。只要他一天不改,任何一个女人在他身边,慢慢都会变成第二个小梅的。当然,小梅她也想给家里创造财富,以证明自己是有用的,没那么废材,值得谢天恩青眼相睐。唉,女人们的心思啊!高雪兰坐在电脑前思绪万千,她仿佛和小梅只有屏幕之隔,这个从没相处过的女人,此刻在她眼里是那么的熟悉,在她身上,高雪兰好像看到了自己。
谢天恩越是优秀,小梅越是担心,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谢天恩的庇护下,也活在谢天恩的阴影里。她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就是围着谢天恩和谢新月转,每天为了他们爷俩儿奔忙。高雪兰在中国式离婚的女主身上看到了小梅的影子,也看到了此刻的自己。这太可怕了!还好,我早一天醒悟了过来,要做我自己了。叛逆不是为了推开心爱的男人,恰好相反,是为了活出自己,更好的接纳对方。是为了双方都能在这个家里,活得自由自在不那么拘束,能品出爱的美好来。
高雪兰在百度上找到了原生家庭影响人的一生的文章,截了图,拿给谢天恩看,希望他从中找到他这样的原因,并且理解此刻自己的心情。谢天恩不屑的说道:“你信这个?这都是网上盛传的心灵鸡汤文!”然后就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他爱看大盘,他才不要花心思在这些东西上头,这个能换来钱吗?不能的话,那就是浪费时间。不管谢天恩是否相信原生家庭的影响,高雪兰是信的,一些她不喜欢的东西伴随着她长大,让她窒息,让她不安,让她非常想追求不一样的生活,那么羡慕邻居一家彬彬有礼的日子……记忆中冒着浓烟的麻将桌,四个人都低着头,沉浸在眼前的麻将牌里,手中夹着的香烟并不抽,而是就那么燃着,冒出滚滚的烟雾,把狭小的空间熏染的岗蓝岗蓝。
隔着一张布帘子睡在炕上的高雪兰被浓烟包围,也被那些抓不到好牌的怒骂和随口吐出的痰液包围。大人们不在意这些,地脏了明天早晨拿锯末子浇上水一擞,扫出去就是了,干干净净。那些被烟熏黄的墙壁就没办法了,只能等到过年,年前大扫除的时候,再重新粉刷。老高头儿爱玩麻将胜过了所有其他的事情,不惜把家变成麻将馆,他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也没考虑到对儿女们的影响。一开始老高太太是反对并且干预的,可老高头儿并不听她的话,两口子经常因为这些没完没了的吵架、打架。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直到高雪兰成年,刚好那时候家里还算富裕,母亲做生意,哥哥高英雄甩开膀子带着伙伴儿们重新翻盖了房子,高雪兰才得以独居一室。这样的童年,她会觉得幸福吗?高雪兰拼命抓住这段看似不可思议的感情是为了什么?谢天恩完全符合了自己对斯文人的看法,也许,从此就脱离了那么低级趣味的生活,脱离了脑海里的麻将声和呛人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