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后悔吗?晚了!
问也白问。
四名护卫肯定谁也不会。
她和绿芜也不会。
但她还是指挥着几人把马车车厢里的牛皮油壁纸扯了下来,搭在了牛车的草篷子上,勉强能底遮挡一下风雨。
“你们这就走吧。”
四护卫抬起昏睡不醒的小侯爷,轻轻放在牛板车上,然后转头看向沈念儿和绿芜,脸露疑惑。
“沈姑娘,你们不走吗?”
沈念儿看了一眼那牛车,实在是不大,小侯爷躺在里面就占了大半个车板,要是她和绿芜也上车的话,那老牛绝对拉不动。
她摇摇头:“我和绿芜先留下,你们到了京城之后,记得去沈府报一下讯,我爹自会派人来接我。先给小侯爷的病要紧。”
这当然是说得好听的表面话,真实的原因是,她才不想和小侯爷一起进城呢。
这深更半夜的进城,城门肯定是关闭的,只要报上小侯爷的身份,守城军自会打开大门,可终还免不了要被守城军一番盘查。
孤男寡女共处一车,深夜进城……传出去很好听吗?
她可不想真的嫁给小侯爷,三年后就像前世的秦姐姐一样,被折磨得香消玉殒。
当然,如果她真的嫁到了南明郡,三年后香消玉殒的人,怕是要换成小侯爷了。
护卫们一听,感动得差点落泪。
多好的姑娘哇!宁可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也要顾着他家世子爷的安全!
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世子爷的眼光忒好了!不娶这样的姑娘还娶谁!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沈姑娘主仆二人丢弃在这荒山野岭里,万一被土匪掳到山寨当押寨夫人就不好了。
“沈姑娘,你要是不和我们一起走,我们就不走了!”四护卫的态度一致,都很坚决。
在他们眼里,沈念儿就是他们未来的世子妃。
头可断,血可流,世子妃坚决要保留!
沈念儿拗不过他们,又实在不想和小侯爷一起走,看着那辆牛车,灵机一动。
她向外一指那头牛:“不是我不想一起走,你们看看,要是我和绿芜也上了车,那牛能拉得动吗?”
那牛瘦骨嶙峋,走路都蹒跚,四护卫赶车回来的时候深有体力,听了沈念儿的话,都不禁面露愁容。
还真是!
别说拉三个人了,就是只拉小侯爷一个人,那老牛怕是到明天天亮了也进不了城。
这可怎么办?
一护卫突然间福至心灵:“有了,我们可以把马车上的马拴到牛车上啊,这样不就行了吗?”
闻言,沈念儿不由抚了抚额,看向那名护卫。
说好的蠢蠢傻白甜呢,怎么突然间变聪明了?
这个主意好,得到了护卫们一致的通过。
现在沈念儿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和绿芜坐上了木板车,脚下躺着的是昏睡不醒的小侯爷。
护卫们非常细心,在硬车板上垫了两层衣服,又给小侯爷盖了两层,让他睡得能舒服一些。
“对不住,沈姑娘,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外衣了,只能委屈您和绿芜姑娘了。”
护卫们很是惭愧,他们不是不想照顾未来的世子妃,实在是衣服有限,再脱的话他们就只能打赤膊了。
“没关系,赶车吧。”
沈念儿不在乎木板硬不硬,她只想能早点赶回京城。
父亲一定很担心,想派人来寻自己,可这么大的风雨,他也不知道来何处找,别看现在已经深夜,可父亲肯定睡不着。
一辆奇形怪状的车顶风冒雨地开始向京城方向进发。
马牛车走的是官道,尽管天黑路滑,但还算平坦,并不算怎么颠簸。
四名护卫轮换着赶马,赶到一半的路程时,雨慢慢地小了,最后竟然停了。
雨停之后,道路更好走了。
护卫们都是精神一振。
*
“出城了?”
南宫景刚从白云寺回来,负责监视沈念儿的暗卫就向他禀报了这条消息。
他皱起眉头:“这么大的雨,她出城做什么去了?”
以他对沈念儿的了解,实在是猜不出她的目的。
以前的她总是随时随地的围着他打转,他出现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像个永远甩不掉的跟屁虫。
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只觉得厌烦。
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爱吃什么,看到她那张脸,他就避之不及。
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呢?
南宫景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沈念儿曾经是他的,就应该一辈子属意于他,她不可以是别人的!
可沈念儿自从一次失足落水之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为什么?
是因为她生病的期间,他一次也没去探望,没有派人问候吗?
不应该啊。
沈念儿从小到大,生了好多次病,他都一向置之不理,可她病好之后,还是照旧对他死缠烂打。
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南宫景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能派了暗卫偷偷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然后每天向他禀报。
前几日沈念儿一直很乖,待在自己的凝香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暗卫每天的禀报都是千篇一律,弄得暗卫们都很没成就感。
“禀主子,沈姑娘今天派人买了许多花瓣还有药材,其中药材有……”巴拉巴拉的一堆药材名字。
南宫景不耐烦了,他要了解的又不是这些。
“除了这些,她还干了什么?”他打断暗卫。
“沈姑娘拿到材料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连用膳都是那个叫绿芜的丫头送进去的。”
“然后沈姑娘做了很多盒香粉,还有一种叫乌发膏的东西,派人送到了莫阁老的府上。”
莫阁老府上?
南宫景皱皱眉,想起沈瀚文是莫阁老的弟子,眉头又舒缓了开来。
沈念儿替父亲孝敬一下尊长,这事也很平常。
只是,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念儿,几时学会做香粉了?还有什么乌发膏?
她又为什么要自己亲手做香粉,是没银子买万芳斋的胭脂花粉了吗?她没银子,可他有啊。
“明天你送十盒万芳斋最好的香粉过去。”他吩咐。
“是,主子,要写明是主子送的吗?”
“蠢货,当然不用!”南宫景绝不想让沈念儿知道他会送她东西。
要是被她知道了,又缠上他怎么办?
“那……属下偷着把香粉放在她的院子里?”
“嗯,就这么办。”
然而第二天。
南宫景接到暗卫的禀报:
“主子,沈姑娘的丫头发现了主子送的香粉,然后叫了沈姑娘来看,沈姑娘拿起一盒闻了闻就皱皱眉,直接让丫头丢了出去,还说……还说……”暗卫偷眼看着主子。
“还说什么?”南宫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沈姑娘还说,这种香粉她才不用,只有没生鼻子的人才闻不出那难闻的味儿,还说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管是谁送来的,准是不安好心。”
“……”南宫景攥紧手指,目光冷冷盯着那暗卫,“你放香粉的时候被人发觉了?”
暗卫忙道:“没有,绝对没有,属下可以发誓,那时候沈姑娘房中的灯早就熄了,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也全都睡了,一个人也没有。”
南宫景就不解了。
既然没发现香粉是他送的,那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什么意思?
暗卫又道:“属下觉得沈姑娘那话肯定不是针对主子,据属下这段时间观察,沈姑娘和那位沈府的二小姐关系并不融洽,那位沈二小姐每天都派人送吃食给沈姑娘,都被沈姑娘拒之门外,沈二小姐亲自登门,也吃了沈姑娘的闭门羹,所以属下觉得,可能沈姑娘以为这香粉是沈家二小姐送的。”
南宫景:“沈家二小姐?”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沈府何时还多了一个二小姐?
暗卫这才想起自己还漏了件大事忘了禀报,这也不怪他,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和沈念儿没关系,而主子的吩咐是每天禀报沈姑娘的一举一动。
“回主子,是沈掌院刚认的义女,叫尹若云,原是沈夫人的侄女。”
南宫景依稀记得这名字,但那张脸长什么模样却没半点印象,他也没放在心里。
他关注的是另一点:“你买的可是万芳斋最好的香粉?”
“是,绝对是,属下不懂香粉,但买的都是最贵的,贵的一定是好的。”
贵的就是好的。
南宫景认同这句话。
“可能她不喜欢万芳斋的,你把京城有名的香粉一样买十盒再送过去。”
可送去的香粉都得到了同样的下场。
“又都扔了?”南宫景觉得不可思议。
“是。”暗卫也觉得难以理解。
光买这些个香粉,就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可真是不便宜呢。
不管京城中的哪家大家闺秀看到这么多种类的香粉,怕不都要爱不释手,怎么沈念儿就不屑一顾,全给扔了呢。
南宫景想来想去,找不到理由。
“她亲手做的香粉,想办法弄一盒来,还有那个什么乌发膏。”
近几天朝堂中的大臣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就是这乌发膏,可以说是大出风头。
虽然他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是沈念儿做的,可他不信。
沈念儿要是有这个本事,他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又怎会不知?
暗卫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还真的偷到了一盒香粉和乌发膏。
南宫景打开那盒香粉,登时一股石榴甜香之气弥漫出来,好闻得让人想一闻再闻。
那香粉色泽嫣红,有如熟透了的石榴一般,看着很是漂亮。
暗卫解释道:“这叫石榴粉,据说涂在脸上会散发出透明般的晕红,最是自然不过,沈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这石榴粉。”
听说是沈念儿最喜欢的,一向不喜欢香粉的南宫景竟用小指挑了一点香粉,送到鼻端深深一嗅。
至于那乌发膏,他用不到,就借花献佛孝顺给了父皇。
父皇收到之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要知道这乌发膏可是大热门,抢手得很。
上次他让张公公去沈家买一盒,居然空手而归。
据说刚做好的都订出去了,一盒多余的也没有,沈掌院满是歉意地对张公公说,凡事都要讲规矩,要有先来后到,然后拿出一张长长的名单,把皇帝的名字写在了最后,还说只要排到顺序,一定会亲自给皇上送到宫里来。
张公公看着沈瀚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骂他迂腐呢迂腐呢还是迂腐呢。
但他知道沈瀚文这人一向最讲规矩,但他的规矩只有一个例外,从来不会用规矩来约束自己的女儿,可没想到连皇帝也没能得到他的这个例外。
空着手回来覆命的张公公把沈瀚文的话原封不动地禀告了皇帝。
皇帝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乐。
对沈瀚文这一成不变的死脑筋,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说实话,他还挺欣赏这一点,敢不给他皇帝面子的臣子,沈瀚文是唯一的一个。
皇帝只好忍,等着什么时候排到自己的那一天。
然后上朝的时候,他都会特别留意大臣们的头发。
他会每天都发现新的变化,又有几个人的头发变黑,人也变年轻了,显得格外容光焕发,这都是乌发膏的功劳。
皇帝的心越发痒痒的。
可再痒痒也没用,他不能破坏规矩,只能老老实实地排队等。
没想到,儿子居然会孝敬给自己一盒乌发膏。
南宫景当然不会说实话,含糊其辞道:“是……是一个朋友送给儿臣的。”
“是什么朋友?”皇帝大感兴趣。
这乌发膏的形状颜色还有包装的盒子,都和沈念儿亲手制作出来的一模一样,莫非他说的这个朋友,就是沈念儿?
“是父皇不认得的一个朋友,和儿臣关系很是生疏。”南宫景道。
骗鬼呢!
皇帝才不相信,生疏陌生的朋友会送他乌发膏?他年纪轻轻的用得着乌发膏?这朋友一定是眼瞎了。
但他知道追问的话,儿子也不会说实话。
他也不就问了,反正他有乌发膏用就行。
“这东西朕很喜欢,既然你有朋友送你,以后就每三个月孝顺朕一盒吧。”皇帝早就打听清楚,这乌发膏要三个月用一次。
“……儿臣遵旨。”南宫景只能答应下来。
大不了,每三个月让暗卫去沈念儿那里偷一盒来。
沈念儿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制作香粉,南宫景的心也安定了不少,正好他有段时间没去白云寺了,不知道少卿过得怎么样,便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白云寺,并顺便住了两天。
刚回到京城就听到暗卫回禀,说是沈念儿出城了。
暗卫垂下头:“沈姑娘是午后离开的,当时还未曾下雨,她不是一个人出的城,而是和……和南明郡府的小侯爷一起外出郊游去了,属下本来想继续跟着的,可是小侯爷身边带了四名护卫,他们身手很是不弱,属下跟得近了一些,差点被他们发现,属下只能远远地跟着,可没想到突然下起了大雨,属下视线受阻,就此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请主子责罚。”
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湿还没干,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淌,靴子和下摆满是泥泞。
南宫景见状,破天荒没再重罚,只是罚了他三十鞭子,做为小惩。
那暗卫脸露喜色。
自己犯了这样大的错,主子只罚三十鞭子,已经是轻得不能再轻了。
南宫景并没有出城去找沈念儿。
哼,她和小侯爷出城郊游,活该遇到大雨,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才好,让她没事跟别的男人乱跑!
他索性叫了昔日的小伙伴去了酒楼喝酒。
本来和他关系最好的伙伴非秦家二公子秦云飞莫属,只要是喝酒从来少不了他,可这次南宫景却没派人去秦府。
他现在不想见到秦云飞。
还说是好兄弟好伙伴呢,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都不懂!
秦云飞不是不知道,沈念儿是他南宫景的未婚妻,他凭什么可以喜欢沈念儿?
更何况,以前他不是最讨厌沈念儿的吗?怎么突然就喜欢起来了!
南宫景不喜欢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就算那样东西他不喜欢不要了,也应该是属于他的,他的好兄弟也不可以染指!
不行!
上次在酒楼的时候,秦云飞完全没给他这个辰王面子,南宫景可没忘记那一幕。
他喝酒是为了找乐子,为什么要让自己见了不喜欢的人出现在面前?所以绝对不请秦家二公子。
被他邀请来一起喝酒的小伙伴东张西望,忍不住问:“咦,秦二哥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被雨阻住了?”
这时候外面的雨势更大,像瓤泼一般,这样的大雨天气里被人叫出来喝酒,淋得一头一脚的湿,并不是很好的体验。
可被叫到的人不敢不来,谁叫请他们喝酒的人是辰王殿下,这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殊荣。
“本王没叫他。”南宫景看着窗外的雨,他特意叫人开着窗户,听到雨水打在路面上的啪啪声,心里觉得很痛快。
沈念儿和她的小侯爷一定会被淋得很惨。
他们越惨,他就越高兴。
想到他们在大雨中淋成了落汤鸡却找不到地方避雨,不知道有多狼狈,而自己却在酒楼里喝着美酒,有好友相伴,更有妙龄歌女唱着悠扬的曲子,这是神仙都羡慕的一幕啊。
他很希望沈念儿能看到。
后悔吗?
但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