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告御状
南宫景不慌不忙地道:“父皇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儿臣府里查看,太医还留在那里照看念儿的伤势,儿臣待她规规矩矩,并无半分越矩之事,本来准备待念儿妹妹伤势稳定就派人送她回府,可没想到楚世子会如此沉不住气,居然跑到宫里告御状来了,说得好像是儿臣欺负了他一般,还哭成这般模样,简直就是斯文扫地!传出去怕不是要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楚玉涛气得涨红了脸:“我怎么成了笑话了,我未婚妻被抢了,还不许我哭了?我就告状怎么了,你就是对念儿妹妹贼心不死,不怀好意!你当她是亲妹妹?这才是笑话呢,六公主才是你的亲妹子,你亲妹子去年从马上坠下来受了伤,怎么就不见你去探望她呢?什么兄妹情深,全是骗人的!”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皇帝大为头痛,忍不住咳了一声,目光森严地看向二人。
“不管怎样,此事就是景儿你的不对,念儿的伤可有大碍?”
南宫景答道:“太医看过了,说是伤势不太严重,但是……怕会留下永远难以消褪的疤痕。”
“留下疤痕?真的难以消褪了么?”
皇帝不禁动容。
要知道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容貌,要是脸上留疤,那就等于是毁容了,尤其是沈念儿长得还那般好看。
嗯,除了好看似乎也没有别的能拿出手的优点。
没了那张好看的脸,怕是这辈子都要完了吧。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看重的不是姑娘家的脸。
没有好看的脸,就算是勉强有人肯娶她,也别想得到男人的宠爱和心。
可惜了!
想到这里,皇帝不禁看向楚玉涛。
这家伙刚才闹得这么凶,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脸毁了吧,要是知道,还会哭着吵着要娶沈念儿吗?
“楚玉涛,要是沈念儿的脸……真的留了疤,你还愿意娶她为世子妃吗?要是你想反悔,朕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楚玉涛想都没想就道:“娶啊,为什么不娶,我喜欢的又不是她的脸!”
他答得干脆利落,皇帝大为意外。
“你想清楚再回答,要是你不介意她毁了容貌,还执意要娶她的话,那你可要好好待她,要是让她受半点委屈,朕可饶不了你。”
皇帝说这话主要是因为太后,不管沈念儿再怎么作,始终都是太后的眼珠子。
楚玉涛用力拍拍胸膛:“皇上放心,我说到做到,我既然娶了她就会待她一心一意,何况念儿妹妹那么好,我怎么会舍得对她不好呢?我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呢。”
这话从楚玉涛嘴里说出来,皇帝可是半点也不相信。
这楚玉涛是什么人,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整天不干正事,就和他那群狐朋狗党们捉猫斗狗,寻花问柳,就是个风流成性的家伙。
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红楼青院,什么红妓小倌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他来者不拒。
就这样一个花花公子,还会有真心?
他一意要求娶沈念儿,看上的怕不就是那张好看的脸罢!
皇帝本来也不想把沈念儿推进火坑里,却架不住静安侯的请求。
静安侯是功臣之后,世袭的铁帽子侯,家里还存有丹书铁卷,他没办法不给静安侯这个面子,就算他坚执不允婚,静安侯拿出丹收铁券来,他还得答允。
“好了,楚玉涛,这种话你不用在朕面前说,这沈念儿的脸毁了,你怕是不信,那你就去亲眼看上一看,如果你要是真的不介意,那婚事自然照旧。”
皇帝不想得罪静安侯,当然,要是楚玉涛刚才说的是真心话,自是最好。
楚玉涛一听就乐了,对他磕了个响头:“多谢皇上!我这就去接念儿妹妹去!”
南宫景:“……”
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本来以为楚玉涛知道沈念儿的脸毁了,肯定会毁婚,但事情完全没按照他的剧本走。
“父皇!”他开口想要拒绝。
皇帝摆摆手:“景儿,你这就带楚玉涛回去,让他把沈念儿送回府中,你以后行事要注意分寸,不要让人诟病!”
“可是父皇……”
南宫景还想再说,就看到张公公站在父皇身后对自己一个劲的使眼色,显示是让他不要多口,他就悻悻地闭上了嘴,然后恨恨地瞪向楚玉涛。
这个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好,那就让你亲眼看看!
楚玉涛有了皇帝的允诺,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哼,辰王殿下又怎样,也不能强抢自己的未婚妻,看,皇上都帮理不理亲!
这御状告得真值!
等南宫景和楚玉涛离开御书房,皇帝的脸色陡地沉了下来。
“去,把和婉叫来!”
张公公忙答应了。
这边六公主回到自己宫里,又是兴奋又是喜悦,却也觉得有些心慌。
她想起三哥带沈念儿离开时那难看之极的脸色,还有紧张兮兮的表情,就恨得牙根痒痒。
沈念儿的脸已经毁了,三哥怎么还那么紧张她。
但她很快又安慰自己,没关系,三哥还以为那是以前花容月貌的沈念儿呢,等到三哥看到她那张丑陋的脸,很快就会把她丢在脑后,看都不会再看她一眼,到时候自己再到三哥那里认个错,会重新讨得三哥的喜欢的。
她心神不宁地来到母亲倪嫔的宫里用饭,很快就被倪嫔看出了问题。
几番追问之下,六公主终是没忍住,告诉了母亲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完之后还得意洋洋地道:“沈念儿以后就是个丑八怪了!看她还怎么得意!顶着那张丑脸,再也没有人喜欢她了!更别想在皇祖母那里争我的宠!”
倪嫔大吃一惊,震惊之下说不出话来,指着女儿,嘴唇直哆嗦。
六公主完全没发现母亲的异样,还拱到倪嫔里蹭了蹭:“母亲,您还没夸女儿呢!”
“啪!”
倪嫔抖着手,一巴掌扇在女儿脸上,骂道:“你这个蠢货,干的什么蠢事!那沈念儿就算再得罪了你,你也不该毁了她的脸!你、你这可是闯下了大祸啊!”
六公主捂着脸,又气又羞又不服气道:“女儿闯什么祸了,不就是伤到了她一点儿皮吗?女儿又不是故意的。都说刀箭无眼,谁叫她乱动的,要是她不动,女儿那一箭不过就是吓唬她一下,根本伤不到她的!说来说去,都是怪她自己不好!怎么也怪不到女儿头上,就算是皇祖母问起来,女儿也是这一句!”
她的确是没有伤人之心,所以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沈念儿受伤全是因为她自己动了。
倪嫔知道这个女儿只有小聪明,大事上却是犯糊涂,事情紧急,她也来不及教导女儿,连饭也顾不上吃,急匆匆地拉着女儿去了何皇后的宫里,一路上叮嘱女儿到了皇后宫里该怎么说怎么做,只要认错,别的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要讲。
六公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可她知道母亲都是为自己好,母女二人的靠山就是何皇后,只要皇后娘娘向着自己,她才不怕什么沈念儿呢。
进了皇后的凤梧宫,六公主一看到何皇后,就跪下来抱着她的腿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认错。
何皇后愣住了,问她犯了什么错。
六公主抽抽噎噎地把马场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她遵照倪嫔教她的,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推给沈念儿,只说是自己失手射偏了箭,伤到了沈念儿,只看到她满脸是脸,三哥就把她带走了,并不知道伤得有多重。
她自知犯了大错,故而来向皇后娘娘请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倪嫔也跪了下来请罪,说是自己没教好女儿。
母女二人一唱一和。
何皇后是什么人,心里哪里还不清楚这场戏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是听到沈念儿脸上受伤的消息,眼底闪过一抹谁也察觉不出的心思。
她并未让倪嫔母女起身,而是唤来身边的大宫女素月,低声说了几句话,素月躬身领命离开。
“和婉,你方才说,你的箭只是擦到了沈念儿的脸颊,那么应该并无大碍,是不是?”
何皇后端坐椅中,居高临下地看向跪着的六公主。
六公主不敢抬头,哽咽道:“是,其实儿臣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并没想过要伤她,可不知怎的,那箭就偏了,擦着她的脸过去,出了一些血,她没晕也没惊叫,一直很平静的样子,倒是三哥很是心疼紧张,不等女儿查看她的伤口,就匆匆把她带上马背离开了。”
何皇后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几下。
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把她的话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那姓沈的丫头都被许给别人当世子妃了,可儿子还是不肯死心,继续纠缠不休。现在终于好了,那丫头的脸受了箭伤,要是能留下一个永远也消不掉的疤……
何皇后想着心底的算盘,嘴角慢慢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素月是她的心腹,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她自会办得称心如意,何皇后很放心。
本来她还在琢磨怎么让儿子死了那条心,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上门送枕头,六公主这件事……办得真不赖。
呵!
何皇后真想好好地嘉奖这丫头一番,但,只是在心里想想,表面上还是要责罚的,否则太后那里就无法交差。
至于沈念儿……
何皇后扯了扯唇角。
这可不怪她,要怪就怪她沈念儿命不好,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六公主,她可不是好惹的,现在伤了脸,怕是要留下永远也消不掉的斑痕了。
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脸上有疤的姑娘!
何皇后很笃定。
她几乎要掩不住眼底的笑意了。
但何皇后还是板起脸来训斥六公主:“和婉,这件事你的确有错,太过鲁莽,都是小女孩家家的,不过就是口角不和,拌几句嘴,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动刀动箭的伤人呢?但既然伤了人,就一定要罚,以儆效尤!”
“皇后娘娘,儿臣知道错了。”六公主听得她语气严厉,不由心惊胆颤,低头暗看向倪嫔,心里埋怨都是母亲不好,给自己出的什么馊主意,让自己把错都揽到身上来,结果惹得皇后娘娘大怒,不知道要怎么惩罚自己呢。
姜还是老的辣。
倪嫔听出了何皇后话中的意思,忙出声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和婉向来和沈念儿姐妹相称,不过就是和她闹着玩儿,纯粹是无心之失,此事都是嫔妾教女不严,嫔妾愿意代女受过,任由娘娘处罚。”
何皇后沉吟道:“此事你的确也有错,以后要好好管束和婉,不要让她再任性妄为,至于和婉么,女孩儿家家的,就该多吟诗作画,熟习女红,和你三哥学什么跑马射箭!你也不小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以后就给本宫老实呆在宫里,少出宫门。”
六公主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又不敢,只能低声应是。
只听何皇后又道:“你伤人有错,本宫要是不罚你,太后娘娘也不会饶过你。这样吧,本宫就罚你把所有的弓箭都烧掉,还有你那匹胭脂雪,也别再骑了,你可认罚?”
不等六公主开口,倪嫔就重重顿首:“娘娘宽宏大量,我们认罚。”
她心里欢喜,暗想娘娘果然还是向着自家女儿的,这个惩罚只不过是烧了弓箭,不让骑马,简直太轻了。
可六公主不乐意。
不能骑马还有什么乐趣?更何况她的胭脂雪那么拉风,她可舍不得送给别人。
可倪嫔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谢恩领罚,她也只好委委屈屈地开口:“儿臣认罚。”
何皇后又淡淡道:“本宫近来在读佛经,就是那经文上的字太小了,看着头疼,你闲来无事,就替本宫重抄佛经吧,多读佛经也可修身养性。”
六公主只好又答应了。
她这边刚领完罚,皇帝那边派来宣她的人就到了。
听说是张公公亲自来了,就连何皇后也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梢。
倪嫔心里焦急,本来已经站了起身,重新又跪在何皇后面前:“娘娘,皇上一定是为了和婉的事情,求娘娘务必帮和婉向皇上美言几句,您已经罚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
何皇后微微颔首:“本宫自会处理。”
她示意六公主先跟张公公去面见皇帝,然后又打发了倪嫔回宫,自己又坐着好一会儿,一直等到素月回来复命,她才带着素月向着御书房姗姗而去。
皇帝正在训斥六公主。
他向来疼爱这个女儿,这时候却是疾言厉色地毫不留情。
六公主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被训了整整半个多时辰,膝盖都疼了,委屈得要命,想哭又不敢哭,只能强行忍住。
她从来没见父皇对自己发过这样大的火,全都是因为那个沈念儿,恨死沈念儿了!
最好她脸上的伤永远也好不了,就算好了也要留下一个丑陋的疤,然后这一辈子也嫁不出去,永远没有男人要她!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
听到皇后娘娘驾到的消息,六公主不禁松了口气,求救似的看向门口。
何皇后含笑走了进来,见状便道:“远远地就听到皇上在发脾气,这是和婉闯了什么祸事,惹得皇上如此动怒?”
皇帝余怒未息,见到何皇后脸色也没有缓和,指着六公主道:“让她自己说!”
六公主委屈地扁扁嘴,带着哭腔道:“儿臣知错了,皇后娘娘已经罚过儿臣了,真的。”
何皇后淡淡道:“可是为了沈念儿受伤一事?”
皇帝看过去:“你知道此事?”
何皇后颔首道:“和婉一回宫就来向我请罪,我已经知道了,也派了素月去探视过了,那沈念儿伤得不重,只是擦破了一些皮,伤口并不深,太医说只要养几天就会好。至于和婉,我也已经责罚过她了,罚她以后再不许骑马射箭,让人将她宫里的弓箭全都烧了,又罚她替本宫抄写佛经,以此修心养性。”
皇帝听得沈念儿伤势不重,怒气稍息,仍是重重瞪了六公主一眼:“既是皇后已经罚了,你就好好抄写佛经,禁足三个月,不许出宫门半步。”
六公主一听还要禁足,脸色灰败,垂头丧气的。
她心情糟透了,尤其是听到何皇后讲,沈念儿的伤根本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会好,就越发替自己不值。
不过就是受了点小伤,就闹得人人皆知,连父皇都知道了,肯定是三哥被沈念儿吹了耳旁边,跑到父皇这里告自己的状来了。
害得自己被罚禁足,被罚抄经,还被烧了所有弓箭,还有她的胭脂雪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亏大了!
沈念儿,本公主和你的梁子结定了!你且等着!
她默默地咬牙切齿。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离开,等六公主走了之后,皇帝才看向何皇后,淡淡开口:
“念儿伤的当真不重吗?怎么方才景儿所言,说是她伤势颇重,怕是那张脸以后都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