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六壬还有两个小时才会下来,我现在本能对和我同在一个黑暗环境下的人产生了戒备。
“你是来杀我的?”那人竟然发现了我身上的敌意,但随即又说,“不可能,杀我的人不会到这里,他们用不着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我问这个人,“听说你是个教授,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里是伤口区,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你疯了吧。”我不耐烦的问。
“他们绝对找不到这里来的,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那人仍然继续唠叨。
“他们是谁,你又是谁?”
“你既然来了这里,难道什么都不明白吗?”那人兴奋的说,“你不是躲避他们的追杀来到这个地方的吗?”
“不是,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有个人指点我来的。”
“哦,”那人似乎很失望,然后说:“我叫周俊民,是一个教物理的老师。”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事情。”周俊民说,“我有个学生死了,被他们杀了。”
“杀人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报警?”
“他们太厉害了,报警没有用,这是他们擅长的事情,也是这个秘密。”
“你能说浅显点吗,”我无奈的说,“我文化不高,我听不懂。”
现在我从周俊民说的几句话中,能够明白他是个被迫妄想症的患者。他觉得有人要杀他,这种精神病多了去。
“你觉得我是神经病对不对?”周俊民又说,“如果他们把我放进精神病院,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我也不会这么怕了。”
我哼哼两声,没有那个精神病,会坦诚自己有毛病的。
“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杀人的。”周俊民在黑暗里说,“我告诉你之后,你就明白了,我的学生,头天晚上和我在一起还谈了很久。可是几天后,他就失踪了。他一定是被杀了。”
“这有什么关系?每天失踪几百人。”
“可是所有人都不记得有他,除了我,我其他的学生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学校的学籍档案也没有他。没有任何人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他父母都说没有生过这么一个小孩。”
“挺有趣的。”我笑着说,“那个消失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我都说了他被抹掉了,你还不明白吗!”周俊民突然怒吼起来,“一个不存在的人怎么会有名字!”
“你疯了。”我安静的说,“你该上去,找个好点的医院去看病。”
“从他失踪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人记得他了,他的名字也被抹去了。”周俊民失望的说,“我知道你不会懂。”
我想了一会,突然好像明白点什么,那种彻骨的寒冷在我后背上升起,然后说:“我想我懂了一点。”
“对,你能懂,我明白你能懂。”周俊民兴奋起来。
他的意思我想通了,他说的抹去,并非是在他所说的那个学生失去之后被抹去的任何线索。这样是不够的,而是彻底的抹去,让这个学生根本就没有在出生在世界上。我现在彻底明白周俊民的意思了,他嘴里说的“他们”,能够做到让一个存在了二十年左右的人,从出生前就抹掉。
我现在能够理解周俊民不是疯子了,或者是他真的疯了。而我也跟他一样疯了。
我无法确定周俊民说的话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他自己认为真实发生过。这两种状况到底有什么区别吗?
“我亮吗?”我问周俊民。
我听见周俊民摸索一会,然后一个应急灯打开了,这个应急灯的光线还狠明亮,看样子他砸这里呆的这段时间,很少打开。
黄色的光线把这个空间照亮。我看见四周的墙壁的石砖都整齐堆砌。然后慢慢的用手去敲打各个部位。看能听到什么声音出来。我也看清楚了周俊民的样貌,如果不是长期呆在这种地方,他应该是个儒雅的知识分子,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胡须也不多,即便是长期不修理,也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根。
“你又是为了什么道这里来?”周俊民终于对我的身份开始感兴趣。
“带你来的老侯,”我嘴里说,“我一直要找一个人,老侯以前跟他做过事情。”
“那你是做什么的?”
“有些人死了,但是不肯咽气,那些索命的阴差力气不够,就要在附近找人帮忙,久而久之,这种给阴差帮忙的人,就成了一个职业。”我尽量向周俊民说的简单一点,“这种能过阴人的,到了一定的能力,反而能驱使阴差,比如我就是。”
“听起来是那么一个意思。”周俊民平淡的说。
“你不觉得我在跟你说瞎话?”我好奇的问,“你是一个大学教授呢。”
“在我看来,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我们就无法继续谈话了,我仍旧慢慢的查看四周的环境。但是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发现。当我看到他用于溺矢的铁桶之后,觉得这人还是有问题,这明明就是个牢房,哪有人好端端的生活不过了,却把自己给关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牢房,他们找不到。”我还是忍不住把把这个问题再次问了一遍。
“这里是个伤口,还没有愈合。”周俊民的话让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你真的认为有人要追杀你吗?”我想起来鲁迅的《狂人日记》,“那些杀你的人,到底怎么着了,不过你不要再拿你的那个不存在的学生说事。”
“我身边的所有的人,都不认得我了。”周俊民叹口气说,“我还是要说到我那个学生,他失踪后几天,向很多人找他,我正在书房里看书,突然来了警察,把我给抓起来。原来是我的妻子报警,说家里来小偷,可是我说是周俊民,是她的妻子,我是什么人,可是我发现我拿不出我存在的证据,那个本应是我妻子的女人,说她根本就没结过婚——她也是我们大学的一个老师——她四十多了一直都是独身。。。。。。。后来到了派出所,警察给我看了她的户口本,那个本来有我名字的户口本,没有我的名字,而我们家的房产证,上面也没有我的名字。我所在的学校,也不记得有我的存在,所有的一切和我的那个学生一样,于是我明白他们要对我动手了。”
我继续听着周俊民用非常理智的口吻说着这种荒谬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