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风看着宇文蝠走到亭子里,看见宇文舟瘫软的坐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那个青面獠牙的人傀正在死死盯着宇文舟,宇文蝠鼓起勇气,慢慢的走到人傀身边,把弟弟宇文舟扛在肩头,然后又慢慢的退出了亭子。
宇文蝠扛着宇文舟,从徐云风面前走过,趟入江水,然后老老实实的游泳,把宇文舟托在头顶。
整个过程,徐云风都冷笑的看着。宇文蝠肯定是不会再回到张天然身边了,当年他告发宇文发陈、还有在临刑前,想吐露张天然的下落的记忆都被徐云风探知。宇文发陈是张天然不能接受的反叛,张天然几十年都想不通,宇文发陈到底会被谁告发,他只能认为张天然和庄崇光一样,都是受了古赤萧的蛊惑。
却没想到宇文发陈是被自己的侄子给告发了。如果张天然知道宇文发陈是被宇文蝠告发,那么他怎么会放过宇文蝠。这就是徐云风放心的然宇文蝠离开的原因。
徐云风心里有点怜悯张天然,其实张天然最悲哀的事情,就是遭受了无数背叛,其中尤以两个他觉得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的人,站到了对面,让他永远不能原谅。而且永远想不明白原因。
宇文发陈只是他的下属,而另一个,却是他最信任结义金兰、同生共死的异姓兄弟。
庄崇光!
附篇:崂山派教志
一九三零年十一月
山东济南,张光璧一统四分五裂的一贯道教众,在济南设坛,继承一贯道传宗,是为一贯道第十八代祖师,亦称“月长祖”。统领山东数万一贯道教众,地位显赫,成为一代术士宗师。
大雨下了一整天,张光璧仍然带着信众,到总佛堂中枢堂祭拜无极圣母,和一行教中堂主走到中枢堂前。
突然大雨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喊:“我要求见张真人!”
张光璧听见声音,停了一下,身边的张五福催促,“时辰已到,真人不要耽误了。”
张光璧点头,于是走入佛堂。
年轻人走到佛堂门口,对着已经走进佛堂的张光璧喊道:“我要见张真人。”
张五福将年轻人推了一把,然后把大门关上。
年轻人打着油纸伞,仍旧站立在佛堂之外。
张光璧和几个堂主祭拜无极圣母,历时两个时辰,祭拜完之后,大雨不仅没有止歇,并且下得愈来愈大。
张五福给张光璧撑着雨伞,伸手把佛堂的大门推开,年轻人仍旧站在大门之外的道路上。年轻人的雨伞只剩下伞骨,整个人都站立在瓢泼大雨中,却毫不在意。
看见众人走出来,在风雨中大喊:“我要见张真人!”
张五福把雨伞递给张光璧,自己走到雨中,对着年轻人说:“张真人不见客。你走吧。”
年轻人浑身已经湿透,冻得瑟瑟发抖,雨水糊满了整张脸。
张光璧看了看年轻人,轻声对张五福说:“他大雨求见,一定有苦衷。”
“天津租界工商局王福萌老板已经到了,”张五福对张光璧说,“这种人平常见都见不到的,何况他现在赶来跟真人会面。”
“也是,”张光璧看了看雨中的年轻人,“我们走吧。”
年轻人看着张光璧等人离去,也并不追逐,只是站在中枢堂门外,静静的站着。张光璧回头又看了看,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张五福,“应该是家中有长者患了疾病,先给他救急。”
张五福揣着银票,走到年轻人面前,把银票递给年轻人,“真人没功夫理会你,你拿着钱走吧。”
“我不是来要钱的。”年轻人坚定说,“我有事相求。”
张五福不再与年轻人啰嗦,把银票扔在年轻人面前,转身离开,追上张光璧。
年轻人没有伸手,银票飘落在地上,被地面的雨水浸湿,融为废纸。
张光璧要在天津设立分坛,早已经在天津暗中活动,结交名流,而王福萌老板是天津租界工商局秘书,实权极大。张光璧要在天津立足,必须要有这种达官贵人的支持。
张光璧在济南的一家酒楼里于王福萌暗中见面,交谈很久,王福萌和张光璧相谈甚欢,决定不日张光璧到天津设立一贯道堂口。至于双方交易,不为其他教众知晓。
张光璧招待王福萌筵席完毕后,亲自送王福萌离开,走到酒楼门口,张五福不仅皱了皱眉头,那个年轻人仍然站在酒楼外。
看到张光璧走出来,对着张光璧大喊:“我要见张真人!”
张五福立即走到年轻人面前,一把将年轻人推攘到街边,“你拿着钱快走!”
王福萌不仅愕然,对着张光璧说:“真人的信徒,遍地都是啊。”
张光璧微笑,送着王福萌上了马车。回头看着年轻人,向他招招手。
年轻人慢慢走到张光璧面前,看着张光璧,“你就是张真人?”
“是我。”张光璧回答。
年轻人跪在雨水里,“张真人救我师门性命。”
张五福拦在年轻人面前,“天下的事情那么多,真人怎么管得过来。”
张光璧对着张五福摆手,让张五福推下,对着年轻人问:“你是谁?”
“我是崂山派弟子,崇字辈,”年轻人说,“庄崇光。”
“庄崇光,”张光璧点头,“好名字,只是你们崂山派和我素无来往,你师父是李菊农还是邹全阳?”
庄崇光说:“我师父字讳菊农。”
“你师父让你来找我有何事?”张光璧询问。
“我师父死了。”庄崇光眼睛变得通红,“在死前告诉我,只有找到张真人,才能与他报仇,挽回崂山。”
“崂山怎么了?”张光璧大惊。正要向庄崇光问个详细。可是庄崇光突然呜咽起来,心情激动,胸部起伏不定。晕厥过去。
张光璧连忙让张五福和其他堂主把庄崇光带回佛堂,张光璧查看庄崇光身上并无伤痕,只是看到他一双赤脚已经血肉模糊,脚底开裂,无数伤口。
张光璧看了庄崇光的脚,“他一定是从崂山一路走到济南,几天几夜没有停歇休息。”
张五福听从张光璧,拿了一杯热水,撬开庄崇光的牙关,到了进去。水倒了一半,庄崇光的身体突然坐起,把水杯打翻,庄崇光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身下来,跪在张光璧的面前,“求真人去救我崂山一脉。”
张光璧踌躇一会,张五福提醒他,“真人马上要去天津,济南总坛善后的事物繁忙。。。。。。。”
庄崇光不理会张五福,对着张光璧说:“我的命给你,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真人的。”
张五福鄙夷的看着庄崇光,“你的命值钱吗?”
庄崇光把自己的指头咬破,流出鲜血,“从今日始,我庄崇光的性命,由张真人定夺,刀山火海,如有一丝犹豫,堕入抽肠地狱,万劫不复。”
然后庄崇光把一张符贴用鲜血给按了手印,然后符贴扬起来,漂浮在空中,猛地窜出火焰燃烧,庄崇光把刚才打翻的杯子端起,符贴燃烧的灰烬落入水杯内,庄崇光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张光璧看着庄崇光的举动,“你的法术很高啊。”
庄崇光不再说话了,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给张光璧磕头。
张光璧犹豫不决,终于把庄崇光扶起来,“你先告诉我崂山派怎么了,你的师父是如何遇难的。”
庄崇光额头鲜血淋漓,眼睛通红,只是问:“张真人肯去崂山一趟吗?”
张光璧皱起眉头,崂山派是名门正派,本来和民间的一贯道互不往来,现在崂山派一定有巨大变故,让自己一个外人去解决,情理上说不通。
但是眼前的这个庄崇光,一片赤诚之心,也很难违逆。
张光璧统领一贯道,已经在道教界声名大震。只是没想到真的有道教正宗来恳求自己帮助。
而庄崇光眼看着佛堂里的大钟的钟摆摇动,似乎每摇动一下,他就绝望一分。庄崇光看着张光璧慢慢的说:“如果真人不答应,我也只能死在真人面前。”
张光璧嗔怒的对着庄崇光说:“你刚才说了什么话来着?”
庄崇光一听,顿时来了希望,眼睛放出光芒,“我的命是真人的,已经没有自己赴死的资格。”
张五福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说:“真人还没有应允你。”
庄崇光却管不了这么多,破涕为笑,“真人已经应许我了。”
张光璧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我就跟你去崂山一趟。”
庄崇光一口气从胸口中长长的吐出来,委顿的坐在地上,但是随即又爬起来,看着张光璧激动的说:“我们崂山一派,铭记真人的恩惠。”
张光璧摆手,“我答应你,并不是因为和崂山有交情,而是看重你的忠义。”
庄崇光立即垂首,“从今往后,我终身跟随真人。”
“你有什么资历?”张五福正要出言相讥。
“五福。”张光璧对着张五福说,“给我准备一下。”
张五福眼睛瞪得老大,知道张光璧心意已定。只好去收拾张光璧的随身的法器和行李。
一盏茶后,张光璧和庄崇光来到大门口,张五福已经牵了两头驴子,张光璧和庄崇光骑上驴子,向着崂山而去。
行走了几步之后,张光璧突然对着庄崇光说:“小子,你要记住,你的命,从今而后,就是我张光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