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萧瑟,大雪飘飞。
战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打响。
城外的人在等待,城内的人也在等待。
所有人都在等待。
不同的是,城外的人在等待时机,城内的人却在借机化解一切。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范雎一直都很忙碌。
没错,他很忙,每天游走在列国使馆内,见着列国使臣。
可惜,曾经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列国使臣,如今却仿佛换了一张面具一般,变得前所未有的高傲。
以前这些人都是争相求见他,如今却是他求着来见这些人。
他必须从列国使臣入手,挑拨列国关系,瓦解函谷关外的百万大军,列国合纵。
这一天,范雎从齐国驻秦使臣家中走出,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我说范相,你这不是为难我嘛!你秦国张狂的时候,何曾把六国放在眼里?如今你秦国生死存亡,却要我齐国帮忙化解,你告诉我如何化解?”
“这六国联军就在外面,我王已经与列国结盟,若此时贸然撤军,岂非违背盟约,你将我齐国置于何地?”
“这样,你若能让他国撤军,我齐国必然不会为难秦国,你看如何?”
范雎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这齐国使臣的话。
推诿的话,没有半点含蓄!
没错,这是这一个多月来,范雎听到最多的话。
不仅仅齐国在说这样的话,列国也在说这样的话。
甚至齐国都算好的,如赵国这样的,要么不见范雎,见到范雎便是各种发难。
换做曾经,列国使臣何敢这般大胆?
可如今局势不一样了,秦国才是弱势的一方,根本没人把秦国放在眼里,更没人把他范雎放在眼里。
冷风袭来,吹动范雎额前的一缕花白头发。
他闭着眼睛,仰望苍天。
大秦,真的要亡了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心头,如今的范雎,不知不觉,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侯爷,咱们回去吧!”
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范雎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上了车碾。
车碾摇晃,带着“吱吖吱吖”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相府。
刚走近相府,范雎便发现,今日相府的气氛异常的不对劲。
没错,很不对劲。
所有相府下人,都目光奇怪的看着范雎。
有些人愤怒,有些人沉默,有些人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们都在悄悄打量着这位相邦府主人。
范雎眉头微皱。
他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些人的不对劲。
“你过来!”
抬手,范雎招了招手,冷冷道。
一个中年仆人走上前来,拱手座椅,拜见道:“小的拜见应候大人!”
范雎是大秦的相邦,也是大秦的应候。相邦是他的官职,应候是他的爵位。下面的人更习惯用应候称呼他,因为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象征。
“可是出了什么事?”
范雎申请默然,冷冷道。
那下人心中一惊,浑身汗毛直竖,急忙拱手,道:“小的不知应候所说何事?”
范雎冷哼,道:“说,尔等可是知道一些什么?”
那下人闻言,顿时明白过来了。
急忙拱手,不敢隐瞒,道:“回禀应候,今日城外有一狂人,四处放下狂言,说若他愿意,这大秦的相邦之位他想要就要!”
“有人问,你这话张狂如此,将应候置于何地!”
“此人说,此言并不张扬,也不是为了针对应候。若他愿意,应候定会禅位让贤,请他做到这个位置?”
范雎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没错,他的心情不仅不好,而且差到了极点,整个人仿佛都跌倒了谷底一般。
自当初郑安平投降赵国以来,这朝堂上就无时无刻不在正对他。
后来又出现王稽投敌叛国之事,范雎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虽有王的庇佑,但朝堂上对他的讨伐之声越演越烈。
甚至于就连一直庇佑他的王,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但他也能感觉到王的逐渐疏离。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倘若长此以往下去,或许谁也救不了他范雎。
这还不够,再加上列国时辰那边,他一事无成,更是把他推到了绝路。
无力的感觉,这些天越来越强烈,一种强烈的怒火隐藏在心头,让他几乎难以自拔。
如今,竟然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大放厥词,简直欺人太甚。
“此人是谁?”
范雎阴沉着脸,冷冷问道。
“回禀应候,听闻此人名唤蔡泽?”
那下人再次说道。
“蔡泽?”
范雎皱眉,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的,蔡泽,据说是燕国来的一位游士!”
那下人应道。
“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去把这蔡泽带来,本候倒要看看这蔡泽都是何方狂人,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范雎眸光冰冷,骤然抬手下令道。
“诺!”
一旁有人拱手应诺,快速离去。
范雎回到相府书房,整个人立即沉默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暗。
书房中并未点灯,伸手不见五指。
范雎却仿佛很享受这种深处黑暗中的感觉。
或许并不是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而是处于这样黑暗的环境,根本不是他所能选择的。
突然间,外面一阵哗啦啦的脚步声传来。
范雎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黑暗中,他的手肘撑着桌案,手掌撑着额头。似乎是在沉思,又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直到一阵敲门声传来,范雎身体这才微微一动。
似乎才发现,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暗,周围已经没了任何光影。
“进来!”
黑暗的房间中,范雎坐直了身影,蓦然道。
房门打开,很快两个侍女走了进来,手中掌着灯,点燃周围的油灯。
不一会儿,黑暗的书房中灯光大亮,已驱散了所有黑暗。
“启禀应候,那蔡泽已经带来了!”
一个中年甲士上前,拱手作揖道。
范雎抬头看去,冷冷道:“让他进来!”
那甲士应了一声,退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宽袍大袖的青年男子,二十多岁不到三四岁的样子,缓缓走进书房。
他神情处之泰然,四处打量着,仿佛在打量自家的新房子一样,眼神满是品头论足。
站在范雎面前,他也丝毫没感觉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