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被安排劳役的项目是修葺沟渠、开挖水道,主要内容则是挑石挖土。每个人每日都被都规定了数量和任务,如果当日未完成,所欠劳务就要在次日被加倍增量。所以,名义上五天的劳役时间,很多人往往要干十天半月才能完成,甚至更长。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虽然疏浚水渠的工作自去岁秋收后就提上了日程,但遇上冬闲与节庆,难免会有所放松。经过一个冬季的堰塞,许多水道不畅通;另外,随着新土地的开垦,今年增加了不少挖新渠的任务。
春耕就要展开;等到作物打苞灌浆,灌溉与排泄更将是必不可少的农事活动;而且,如果碰上干旱少雨或者洪涝灾害,水渠就成了农作物的救命所在。
许多地方和许多事情都需要劳力人工,光徭役和少量的有偿劳动是不够的,因责罚而产生的劳役,则是是有益的补充。
小喜在工地上做了一天,就累得象狗一样,回到歇息的宫所,一动不动,饭也不想吃。他有些后悔没有提早去易事殿把注册文修士衔的那道程序走完,否则,就可以申请到不那么苦哈哈的活计。工头和监工都很凶猛,劳动如此繁重,以至于除了喝水擦汗外,排泄都紧张得很,服劳役的工友们几乎没有停歇喘息的时间。
纵然如此,小喜还是没有完成当日的定额。有一部分任务拖到次日,就要加罚一倍,用时间来核算,就几乎要增加一日的劳役时间;而明日,依据现在的状态,他肯定自己是完不成的,甚至将会做得更少。
如此一来,原来设想的要去赶庙会的事情,就要泡汤。
赤龙和飞氏兄弟也在这一片工程地面上,因为被分排在不同的监所,所以小喜也就不和他们在同一个工段上劳作。
除了身体上的苦累,以及工段长的管制和监工的打骂,暂时没有出现什么更大的风波和意外。
与小喜相比,飞蠊赤龙他们的感受和待遇,就是另一番天地了。赤龙和飞氏兄弟都是武修士者之衔,故而,他们在劳役上很有不可比拟的优势。首先,他们因为是武修的士者,从灵力上已经脱离了匠作之徒的苦力境地,干起那些别人认为繁重难以吃得消的苦差事,在他们来说是相对轻松的,比起服劳役的小孩子来,则更有天壤之别;其次,作为龙方已经注册了士衔的易者,不光其他方面,在服劳役上,也有优待。
这不,他们三人都做起了监工!
作为工头的帮手,因为监工工作而拖延了的任务,是不需要加罚任务量的,只要后面继续完成就可以。他们凭借身为监工的权利,还可以使唤其他的服役者帮助捎带完成一些劳动额,对于这一点,作为监工顶头上司的工段长,也就是工头,一般也都是默许的。此外,如果监工与工头相处得好,就是他本人的劳役活全部被摊派给其他人去做完,工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般的,监工的工作任务,都会在规定的期限之内完成。这也是飞蠊他们并没有把那飞落在茅坑的凶器——匕首,急着去捞的一大原因。通常而言,他们肯定会比那个小毛孩先完成劳役、离所回栈的。
“借着公事的名义,赶紧把那事了结了吧!说不定,还能闹一点意外收获!这笔酬金十分丰厚,我都先替你收了,在你名下的,保准一个钱币也不会少!完了事情,带着属于你们兄弟伙的,离开这里,离开龙国!”
赤龙又提醒飞蠊。
“急什么!还不是小菜一碟么!那把匕刀还落在粪坑里呢,这玩意儿,我用着还挺称手的,你若先出去,想法子帮我把它捞起来!”
飞蠊不以为然地回应道。
“还称手!称手怎么又滑脱了!以为你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那孩子推下去淹没了,谁知道蹲伏了半天,迟迟还没见动静!要不然,我也不会提着灰筐进来看!看你挥刀的样子,似乎在发善心呢!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买卖!要知道,这笔生意,我可是押上了我的身家性命的!上面盯紧了的,你们轻易也下不了船去。”
赤龙埋怨中带着警告。
“赤龙兄,你说一句实话!我飞蠊哥动作迟疑了那么一下,你当时是否特别恨杀他?”
飞蠊的兄弟飞蝗说道。
相比兄长飞蠊,他显得稍微瘦削一些,但是熊背蛇腰,也是极为豪雄,一看就是一个话少人狠的角色。
飞蠊见自己兄弟说了话,也就不再多言。
赤龙看了看飞蝗,欲言又止,眼中掠过了几丝复杂的意味。
赤龙还做不到他们兄弟俩那样离国抛家舍妻弃子,所以,高风险的事情,总要另找他人去干。飞氏兄弟,坏事做得多了,臭名远播,又不在乎多这一桩!买卖做好了,继续逃窜呗!自己接的大生意,转手给了他们兄弟俩,份子里的大半都是算给他们的,偏偏这么磨叽!上头可是催得急呢,再拖下去,可是要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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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工段长大多数是由上一批完成了劳役而又暂不离开的监工升上来的,飞蠊想,等过了这几天,在里头也过一段时间的工头生活才好。
监所里工头的居住条件不错,带高薪,不象外头那么烦缠,还有好吃好喝,外面如果没有好营生的话,在里头混些时日还是不错的,只要心硬得起手狠得下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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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脆响,小喜的身上又挨了一甩皮鞭。背上火辣辣的痛。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的武修灵力已有黄芒一元,他早已扛不住了。
“你个小赤佬,又偷懒了!”
这个监工不顾小喜的死活,下手挺重的。他是刚从从别处调来的。
昨日那个监工对他似乎要宽怀一些,也有鞭子抽他,样子很凶,落下来倒是轻轻的,很有抽鞭子的功夫哩,不过,今日人家调到到别的工段上去了。
下午了,今天忙的还是昨日的剩货。就两天时间,整个人晒得黑红黑红的;一堆土石,把他肩膀上的衣服都磨破了,露出了鲜红的嫩肉。看情形,今天的劳动额,都要推迟到明天了,如此一来,劳役的增量时间又要比昨日翻倍。
昨日的监工,也让服劳役的人帮他忙些私活,但给小喜的不多;今日这个监工,收了别人好处,把其他人的一些任务当成了自己的私活,拼命地压在小喜身上。
小喜心里想着可能耽误的女娲娘娘的庙会,身子却不提防时不时地挨几下结实的鞭子。
“我要告发你!”少年愤怒不已,眼睛里冒出的是烈烈火焰。
“啪!啪!“又是狠狠的两鞭子!
那监工听说小喜要告发他,手下更不留情,嘴里嚷叫道:
“你告发我什么!我有什么你好告发的!你干活不出力,磨洋工,一天的活要弄三四天,误了农事你担得起责?等着吧,你在这里做几天,我就收拾你几天!看你怎样一个告发法子!”
话刚说完,又是“啪”的一下,抽到了小喜的头上。
小喜火冒三丈,把挑土的箕筐一丢,迅速抢过那人的鞭子,反手就是一顿暴甩。
那监工顿时抱头鼠窜,跑得顾头不顾腚,一脚歪倒在了水沟里。
那人是以陶修的士衔谋得监工一职的,武修灵力并不太高,也是黄芒之境,最多就强小喜一两个力元。那监工刚刚威服了一些时日,尝到了一些甜头,有些得意。被原来的工段长看不惯,换到这片来,此时此刻,根本没有意料小喜会反抗他,丢人现眼地把船翻在了阴沟里。
这一翻跌,立即引来了工友们的哄笑,心里忌恨这个监工的人,无不为小喜这一反击而暗暗叫好。
由于动静太大,引来了工头的注意,他过来追问原由。
小喜先发制人,一击制敌,直言相告此监工以权谋私,为了图利,把不属于他的任务当作自己的私活压给别人强做。
工段长也嫌弃监工吃相太难看了,这不是抢自己的饭碗么!于是呵斥那人了几句,申明次日要换新的帮手。这,已经足够。
那监工受辱,满脸羞红,到工段的另一边晃悠去了。
工头今日大发了一下善心,于是,通过申辩,小喜把本日的劳动量,都算还回了自己的名下。工段上的另外几处被监工压榨了的工友,也有样学样。
晚上回到宫所,小喜因为心情大好,加上收工前又得以一番歇息,所以胃口开些。其实,连日繁重的劳动,不吃东西就撑不下去,他的胃口不开也得开。
劳工吃的,都是一些带着糠头壳子的五谷杂粮半干饭,清水煮的菜叶子,上面撒一些油花和盐巴,却也能充饥。
可惜没有酒。
小喜舀了一葫芦水,里面还能闻得到余留的一些酒气,于是自欺欺人地假装葫芦里盛的是度数很低的清酒,有滋有味地喝了半晌。弄得不明就里的人,都带着欣羡而疑惑的眼光,往着这边看。
这个劳宫所很大,囊括有十几个监所,聚龙城周围参加劳役的人,统一都安排在这里居住。
小喜被分在第四监所,此所有二十来个生活起居之室,每个居室住着十几号人。
除了住宿,一早一晚的两顿餐食,也在宫所里完成。因为劳动强度大,出工前宫所还会分发一点干粮给大家日中充饥。干粮主要是瓜饼饭团,自己携带饮水。小喜来的时候,新葫芦是装满了酒的,预料到了劳动生活的艰苦,特意没敢一下子全部喝完。谁知自己不喝,别人可要喝,乘着不小喜不注意,半葫芦酒水一下子就被室友们干没了。
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
小喜苦中作乐,先是折了一根粗草茎,学起了遥远世界里抽烟的模样,那姿态惟妙惟肖,仿佛真有袅袅青烟从鼻孔和嘴里喷出,吞云吐雾地,简直把自己都要帅呆了。可这个把戏注定只能是孤芳自赏。于是,他转换了名堂,故意把葫芦里的清水“嘬吧吧”地喝出了美酒的味道。这响声,引来了并无恶意的偷窥目光。瞥见了那些“心怀不轨”的神情,小喜心里就不由得乐呵呵地暗笑,想到晚上自己熟睡后,葫芦里的水要被他们偷偷抢光,默默地祈祷:
“酒葫芦可不要给我被弄坏了——希望明天来个好一点的监工!”
吃过晚食,喝饱了水,小喜躺在通铺上休息。骨头都累得快散架了,虽然室内散发着各种气味,但小喜还是觉得这稻草铺子美妙极了。
得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有活儿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