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筠和岑姨,真的如管家所言,是被顾家的人接走了吗?其实,管家并未说谎,那日顾青筠和岑姨的确是被顾家的马车接走的。当时,管家听到顾家的人要来接顾青筠回家过年时,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因为由始至终,都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件事情。但当他看到岑姨提着包裹出来时,便已经明白了:顾家会如此突然的来接顾青筠,想来是受了顾青筠的指示,不然即使现在的顾家家主是顾青筠的堂叔,以那个无能的男人的胆子,也是不敢如此公然的来别院接走墨家将要过门的儿媳妇的。
管家因为并未收到墨家的命令,自然是不敢贸然的把顾青筠放走的。他正待开口想留下顾青筠时,顾青筠虽然和颜悦色,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福伯,我也许久没有回家了。过年本就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我走之后,麻烦福伯去和辰王说一声,我过几天便回来。”说完,正待离开。
管家却是赔笑道:“小姐说笑了。往年小姐都是在墨家过年的。昨日允硕少爷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说明日一早,将别院的一应礼数完毕后,来接小姐回墨家。小姐若是今日走了,明日墨家来人了,小姐让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顾青筠回头轻笑了一声,说道:“福伯,我想你也不会等到明天墨家真来人了,再将我回顾家的事告诉辰王吧?我要回顾家过年,辰王也是知道的,你不必为交不了差而担心。再说,”顾青筠唇角微扬,微微扬起脖子,问道:“我虽在别院中住着,但并非幽禁,想来,福伯也不会阻拦我的吧?”
管家忙弯腰,恭敬而惶恐的道:“不敢,不敢。小姐是别院的主人,老奴怎敢阻拦小姐。折煞老奴了。”顾青筠表面和颜悦色,但却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主,在别院三年,福伯可是心知肚明的。看来现在是拦也拦不住了,福伯心里暗暗叫苦。
“这一年来,大家也辛苦了。”顾青筠示意岑姨将一袋银子交给了管家,说道:“一些小心意,福伯分给大家吧。这几日我不在,福伯看着安排吧。”
福伯忙接了过来,说了一些感谢及吉利的话,目送着顾青筠坐上马车离开了。
顾青筠自然知道,自己前脚离开,福伯定然后脚就回帝都报信去了。她也无所谓,懒懒的倚靠在车厢上假寐。
若说顾青筠心里没有芥蒂,那也是作假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心里的悲戚与无力。自顾氏夫妇一声不吭的离开杳无音信后,这种悲戚感一直都蛰伏在她的心底,午夜梦回时,总会被这莫大的悲哀给惊醒。她无心管理顾家的生意,便将大部分都给了堂叔,把自己困在宅子里,懵懂度日。后来,墨老太爷将她接走,她也未有异议,这门亲事她很早以前就已经知晓,她也不想忤逆了父母的意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她若继续一个人困在宅子里,那浓重的悲伤与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无力,必定会让她发疯的。
那日,墨老太爷狠心的叫她回顾家过年,顾青筠蛰伏在心底的悲戚汹涌而出。她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回到那熟悉的地方,每每想起都让她窒息,所以,她宁愿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好好的过个年。
顾青筠自然是知晓,管家会派人在暗中跟着,一来是了解她的行踪,二来也是保护她的安全。那她是如何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让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了呢?
原来,在经过顾家的布庄的时候,顾青筠和岑姨就曾下来去布庄拿了点东西,而马车就停在布庄的后门。她们进了布庄之后,早已有准备好的、穿着和她们一模一样、身形也极为相似的二人与她们调换了。
待马车走远,确认周围再无人跟着后,顾青筠才钻进了岑姨早已备好的马车,往梅林的方向驶去。
梅林位于帝都城郊的一座山腰上。上山的通道虽然不宽,仅容一辆马车通过;但通道周围却是布置的极为雅致。整座山上,都种满了笔挺的松树。这些松树与别处的又有些不同。
苍郁的林间,它们迎风挺立层次分明,在冬日的暖阳下展示着自己婀娜伟仪。通道两旁的松树,比别处的又更挺拔些,松针没有其他地方松树那般翠绿的颜色,反而是一种淡淡的粉蓝,远远看着,都让人心悸神摇。
快要走到半山腰时,顾青筠再也忍不住喊停了马车,披上厚厚的披风,跳下了马车。
如此美景,怎能只是坐在马车里远远的看着?一下马车,凌冽的寒风穿过林间,在通道上刮起了一阵小卷风,带着地上细细碎碎的落叶翩翩起舞。
岑姨不放心顾青筠一个人在山腰上溜达,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梅林,自己也下了马车。这里离梅林也不远了,在她的印象里,拐过一个弯儿,就到了。
顾青筠来到蓝色的松树旁边,带着手套的指尖轻轻的挑起一根松枝,仔细的打量着。只见松叶丰满滋润,在寒风中舒展跳跃,似美女们飘逸的长长卷发在迎风飞舞,松叶五针一束,闪着好看的淡蓝色。顾青筠对于如此别致的松树简直是爱不释手,摸摸这一颗,看看那一支,流连忘返。
身着白色披风的顾青筠在一片淡蓝色的天地里,迎着风儿翩然起舞,指尖轻扫垂落下来的松枝,欢快的朝着前面的路奔跑着。
拐过一个弯道,顾青筠却像是碰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般,猛的止住了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向前栽去。一双有力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并轻笑一声,说道:“见着我了,也不必如此激动,仔细脚下。”这温柔低沉的嗓音,不是梵山下那位眉目如画的煦扬大夫,还能是谁?
顾青筠一把抓住了煦扬的手臂,欢呼道:“哇,煦扬,你怎么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