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寒冬时节,南阳治下忽然多了一股肃穆之气,南阳守将文聘,除却命令少数部队驻扎在鲁阳、叶县以外,大部分人马都已经安置到了南阳西境。
戴罪立功的黄祖率军屯驻析县,大将廖化率着八千人马坐镇顺阳,南阳守将文聘,亲率着一万人马,驻扎在筑阳,局势一触即发,李傕、郭汜等关中诸将,一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汉中的张修、张鲁二人也是丝毫不敢大意,如今自家大军正在米仓道上同蜀中荆州大军作战,若是蜀中和南阳取得联系,双方两面夹击,到时候汉中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呢!
张修、张鲁不敢大意,派了张鲁之弟张卫率领大军坐镇西城,张愧偕同大将杨白坐镇上庸,大将申耽率军屯驻钖县,大将杨昂亲率大军屯驻房陵。
已是冬月初五,文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筑水顺流直上,等到杨昂得到消息的时候,文聘大军已经到了房陵六十余里外的,杨昂不敢大意,分出一千人马交由自家兄弟杨任守城,自率着四千人马,屯驻在房陵城东二十里外的山口,借助地势,将荆州大军阻挡在外。
文聘率着大军试探性的发动了两次攻击,就命大军就地扎营,看到荆州士卒虎视眈眈的模样,这可苦了杨昂,想退又怕荆州士卒尾随,不退的话自己走的匆忙,所携带的辎重粮草又有不足,所幸到了傍晚时分,杨任派人送来了辎重粮草,这才解决了杨昂的困境。
看着麾下将士矜娇的状态,文聘多多少少有些苦恼,自从自家主公设计,兵不血刃的退了吕布之后,自己麾下这些士卒一个个志得意满,觉得这天下精锐,没有一个是荆州新军的对手,恨不得冲上去杀灭这些汉中士卒。
可身为大将的文聘心中清楚的很,这杨昂虽然名声不显,可身为汉中大将,能够被派往一方,镇守房陵这等要扼之地,手段必然也是不凡,现在仓促之下,率军占领了两旁山岭高地和要冲,自己率领一万大军,未必能占得了多大便宜,自己要是率军强攻,拿下这处要隘没什么问题,可还未见到房陵城池,谁知道汉中在房陵还藏了多少兵马,要是折损太多,自己的俸禄怕是就要被自家主公扣完了。
看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的将校,文聘目光在厅中众人脸上扫了一圈,“你们谁给我说一下,我荆州新军军令第一条是什么?”
“一切行动服从指挥。”一名小校带着些许底气不足的懦懦声开口。
文聘板着一张脸喝道,“都大声给本将说说,我荆州新军军令的第一条是什么。”
为首一名带着些许桀骜不驯的将官语气中带着一抹矜持喝道,“一切行动服从指挥。”
文聘这才沉声说道,“我且问你等,今日是何日?”
一旁的参军开口道,“将军,今日是冬月初八。”
文聘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块帛书摊到桌上,“奉前将军军令,本将所率大军,需得吸引房陵守军主力,过了冬月初十,方可大举进攻,不知你等可有异议?”
莽莽熊山山林之中,一队人马面色坚毅的行走着,为首大汉神色凝重,谁能料想得到,就是有人带路,这六百多里的路程,自己一众人走了二十多日,如今还未到达目的地,想到三千人马,一路上遭遇过不知凡几的巨熊袭击,恐怕那些巨熊,会成为这群人中很多人心中难以磨灭的心魔。
“都督,前边有大道!”一名斥候语气中多了一抹轻松,带着些许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
为首之人面色坚毅,不怒自威,听到斥候的消息,开口问道,“你等可否问过,此处大道是通往何处?”
那斥候开口说道,“都督,前方大道是上庸通往房陵的官道,向东三十余里可以到房陵,向西六十多里,便是上庸了。”
为首之人沉吟片刻,“大军扎营休息,养精蓄锐,今夜一更,我等开始行军。”
…………猥琐的我又出现了…………
山中夜色微凉,这行走中的众人一个个都缩着脖子,为首之人看着城头上那稀稀落落的火光,不由得心中大喜,当真是天助我也!
年轻的杨任自以为有自家兄长在前,自己只要守好城池,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有敌军突入而至,自家兄长也会先派人给自己传个信,哪里想得到,这才第一日的三更半夜,就有敌人从自己身后突袭而至。
当被从被窝中抓出来的时候,杨任都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看到为首之人衣甲残破,一看就是跋山涉水所至,杨任这才明白,自己等人是被人从后方包了饺子,杨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莫非钖县、上庸等地已经被攻破,若不然,这些敌人莫非是插翅飞到自己身后的不成?”
看到端坐在堂上那相貌堂堂的大汉,杨任自然有其底气所在,疾声喝道,“我乃汉中杨氏嫡子杨任,你若是杀了我,我汉中杨氏定然和你没完!”
“哈哈哈!”端坐堂上的大汉放声大笑起来,“某家周泰,最喜欢杀的便是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你要是能给某家一个满意的答案,某家就不与你计较,若是你没有什么用处,与其带着你这麻烦,还不如一刀杀了了事。”
杨任瞬间涕泗横流,“将军,我家兄长杨昂奉命镇守房陵,如今他率着汉中四千精锐人马屯驻在抢房二十多里外的山口,有我杨任在,家兄一定会率众投降,将军便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房陵,也免去一场杀戮。”
那端坐在堂上的大汉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有用,那就先押下去,等到我等清除了汉中兵马,就派人扼守城门,大军休整,等到明日午时,大军在做行动。”
有为首之人的话在,数千人马中上到将校下到卒伍,无不欢呼雀跃,一个个鼓足了干劲,在山林中穿行了好长时间,现在众人能好好睡上一觉,不开心才是怪事哩。
虽说午时大军才行动,可为首之人显然不可能放松,只是浅睡了两个多时辰,一大早就起来,派了一伍亲兵,换了城头大旗,羁押了城中汉中军卒,发榜安抚百姓,一直忙到快到午时。
正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分,纵使是这寒冬,众人身上也多了一股暖意,左右两面大旗上书写的“洞庭水军”、“横野校尉周”则很明确的表明来人身份,不错,这支占据了房陵的队伍,就是刘奇麾下洞庭水军的一部分精锐,由周泰率领,从秭归入山,翻山越岭,绕道房陵后方,伺机拿下房陵。
大军行了十几里左右,看到前方山隘口垭严阵以待的四千兵卒,周泰当下派了一人前去送信。
杨昂正在这山垭口防备荆州大军,听到后方鼓噪,回首看到对方军中大旗,心中大为惊骇,虽说自己不知道这横野校尉是何人,可杨昂清楚,荆州时局的变化,这襄阳侯年轻气盛,一举拿下蔡瑁,命令自己心腹在洞庭湖中练兵,如今荆州水军已然出现在了此处,那么房陵,定然已经失陷。
想到自己还在房陵城中的兄弟,杨昂不敢细想下去,仔细想想,杨昂心中更为惊讶,自己自认为房陵地势险要,只要扼守要地,定然可以将荆州士卒拒在房陵之外,哪里想得到,这襄阳侯用兵神出鬼没,竟然能够从秭归、巫山等地,派遣兵马穿越莽莽六百里熊山,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房陵。
就在杨昂愣神的功夫,身后寨外就传来了一声俊朗的声音,“敢问可是杨昂将军当面?小人奉命前来送信,还请杨将军出来一见。”
杨昂面色如常,命人将寨门打开一个缺口,带着一抹平和说道,“还请壮士将信送上前来。”
那士卒本是周泰亲兵,周泰、蒋钦本就是水匪出身,何曾会惧怕这点威压,当下昂首阔步的走到杨昂身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到了杨昂手中,“杨将军,这是令弟杨任手书,还请杨将军过目。”
杨昂眼神中带着一抹急切问道,“不知我家兄弟如何?”
那亲兵带着一抹轻视说道,“杨任将军过得如何,那就全看杨将军怎么做了,要是杨将军有对的选择,那么令弟的生活没有一点问题,可要是杨将军做了错事,那么杨任将军的生活,杨将军可以自己考虑一二。”
杨昂看到这区区一小卒谈吐非凡,当下心中颇为惊异,开口问道,“不知何为对?何为错?”
那亲兵傲然答道,“凡顺我家主公者,皆为对,凡逆我家主公者,皆为错!”
杨昂开口问道,“我观壮士谈吐非凡,不知你在荆州军中任何职?”
听到杨昂赞扬自己,那亲兵面上登时多了一抹羞赫之色,“多谢杨将军谬赞,某家不过是荆州军中一什长而已,仗着自己是我家将军亲兵,平日里比他人多识了几个字,多听参赞先生说了些许道理而已。”
杨昂听到这话,想到自家兄弟陷入他人之手,更何况自己前后都是敌军,自己困守这数里山地又能如何?当下叹了一口气说道,“杨某愿降!”
看到关隘之上大军浩浩荡荡的撤去,文聘军中将校还有很多疑问,这汉中士卒,怎生无缘无故的撤去了,不等文聘下令查探,就有两人浩浩荡荡的举旗朝着自家队伍奔来。
等到看清旗帜上的字之时,文聘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着左右前去拔寨,自率着一干亲近将校迎了上去,隔着老远就看到率着亲兵亲自赶来的周泰,当下大笑道,“幼平,你这来的可有些迟了。”
周泰笑骂道,“文仲业,直娘贼的,我率人拿下房陵,不知给你省了多少功劳,你他娘的还嫌迟,早知如此,就合该让你自己来。”
文聘身旁一名面色彤红的将官,满是桀骜的喝道,“就是你这厮让我等空耗时日?还反过来抢了我等功劳?”
看到文聘身旁有人对自己发难,周泰近月的积郁也爆发了出来,“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没大没小的,我和文将军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发话了?不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荆州军纪?”
那面色彤红的将官毫不以为意,握着刀柄看着周泰喝道,“魏某只知道我荆州麾下将校,有能者居之,未曾听闻,和他人起了争执,就得被治罪?就是魏某犯了错,也自有我家将军发话,你又有何权质询魏某?”
看到二人起了争执,文聘当即大喝一声,“魏延,还不给我退下?”
文聘虽然知晓刘奇苦心,可想到自己大军寸功未立,吸引了大军主力,这功劳反倒被周泰得了,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不满,周泰虽然草莽出生,可并不比谁笨?看到文聘面上表情,当下冲着文聘拱手道,“末将横野校尉周泰见过文帅,主公有令,责令文帅为征讨汉中东路军主帅,凡此间军队,皆有文帅节制。末将奉命翻越熊山,袭取房陵,如今幸不辱命,功成归来,特向文帅缴令。”
周泰稍稍顿了顿,朝着文聘说道,“我等大军,下一步该去往何处,还请文帅下令。”
文聘当下摆了摆手说道,“大军启程,先行驻扎在房陵,等本帅稍作思虑,再决定去往何处。”
文聘是南阳守将,周泰虽是横野校尉,官阶虽低,可架不住还是荆州水军副都督,该给文聘的面子给足文聘,可也要将自己的面子拾起,如若不然,怕是也没了面子。
看到文聘不再计较,周泰这才斜了文聘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文帅治军还是有些太过宽松了,长此以往,军中骄矜之气怕会日重。”
文聘年纪轻轻,能够端坐一军主帅之位,加上跟在刘奇身旁时日不短,如何看不出来周泰这点小心思,当下瞥了一眼周泰说道,“幼平,你要说这话,此后汉中征战,你麾下兄弟就给大军负责大军后勤供需补给,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到文聘的话,周泰有些讪讪的笑道,“文帅说笑了,我率领的将士跋山涉水,若是不能立下些许功劳,周泰怕是无颜面对主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