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所配之『药』, 效果自是不消说。随着『药』力的发作, 威虎寨这厢仅剩的那小山般壮汉已然支撑不住,在这队人闯入的瞬间,便已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唯剩下的寥寥几人,尽皆是那戴面具的江大当家所带来的雁云寨众人。
这几人虽也已是强弩之末,却因心中忧虑许元会对他们不利而苦苦支撑。然而这队闯入者一出现,雁云寨这几人除那江大当家外, 余者尽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自方才变故突生起便紧绷着的心弦,倏地便放松下来。
那江大当家虽自始至终都在关注许元的一举一动, 但仍多少分出了一些注意力,在自己手下身上。眼下见他们皆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丝放松之『色』,那江大当家不由心头一沉,暗道要糟。
他这念头甫方浮现,雁云寨那几个原本尚还强撑着的人果然便如那小山壮汉般, 也是两眼一翻, 尽皆晕厥过去。
那队闯入者一进大厅,便见唯有许元一人站着, 大厅之中其他的人, 除了江大当家一动不动地靠坐在椅子上, 其余皆是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闯入者心中俱是一惊, 为首一人跨步上前, 见着江大当家那模样, 心中的惊惧更甚,他快步走到江大当家身边,先是告了声罪,才伸手握住江大当家的手腕,以自身内力去探查江大当家的情况。
察觉到江大当家情况有异,他不由惊问道:“大当家的,您怎么中毒了?”
江大当家却没有开口,只默默地将视线移向许元,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那人见状,一双虎目凶狠地瞪向许元,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此间发生何事?”
此人是个身形高大、络腮满面的汉子。因那一脸的胡髭委实太过密集,许元循声望去,一眼便只看到密密匝匝一片髭髯,莫说叫人分辨出他的神情,便是他的长相也让人难以看清。
他嘴上虽是在问话,许元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正暗暗蓄势待发。
实际上,打从这队人闯进来,许元便察觉这群人面上不显,实则都是处于戒备的姿态。便是连他们彼此之间的站位,也是一种将身旁之人的防卫盲点,纳入自己攻守范围内的阵型。
这样一群人一看便知不可能是威虎寨那些乌合之众,刚才听这为首之人唤江大当家为“大当家的”,也证实来的这队人便是那雁云寨中之人。
只是许元心中却是涌起一丝疑『惑』:正所谓“见微知着”,由眼前这些人便可知雁云寨中人大约是何种模样。只是这般举止姿态之人,真的会只是一帮乌合之众、占山为王的匪类?
许元的目光暗暗瞥向江大当家,不料恰好与一双晶亮星眸遥相对上。
那双漆黑晶亮的眼眸中一派疏冷清明,若非他那原本殷红胜血的双唇,已隐隐泛出一丝极淡的紫『色』,这人还当真叫人看不出分毫中毒的样子。
只是这人既便知道自己中毒,却仍旧是这般淡定自若的姿态,再加之雁云寨众又是这般模样,倒又让许元内心的疑『惑』不由平添了几分。
许元在打量江大当家,那江大当家又何尝不是在观察着许元。
今天的行动是他思量许久方才定下的计划,为的便是一举救出那些人,再把这威虎寨一锅端掉,却未料中途冒出了这么个程咬金。
眼前这蓬头垢面、邋里邋遢,与威虎寨这帮作恶多端的强人一样,看起来不像强盗,倒更似乞丐的小子着实艺高人胆大,竟只身一人便放倒了这一大厅的人。
不,或许不只是这大厅中人,瞧着他手下冲进来的这队人那兵不血刃的模样,想必外头校场上那些正在饮酒作乐的威虎寨众,也早已被这小子解决掉了吧!
也不知这小子是敌是友,瞧他刚才那眼也不眨便结果了冯泽的模样,便可知这厮是个心黑手狠之人,再思及此人以『药』放倒全场的行径……
若是此人是敌非友……
对付这样的人,一照面便须使尽全力将之拿下,万不能给他说话或拖延时间的机会。
思及此处,江大当家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自己那队刚刚闯进来的手下,线条优美的薄唇微抿,莫名有些为自己的手下担心。尤其在视线触及许元那副突然变得有几分惶恐的神情时,他心中的不安一下子便上升到了顶点。
只他此时也仅撑着一口气不使自己失去意识,却是无法开口向手下人示警,至于以眼神示意……
江大当家并不是没想过,但在看到领头之人是谁时,他便在心中暗自抚额选择放弃了。
眼前这队手下领头之人名唤马越,是他的一员猛将,向来奋勇当先、勇武过人,只唯有一个缺点,那便是此人一向不懂看人眼『色』……
要糟的预感再度涌上江大当家心头。
两人思绪百转千回,实则所过时间不过须臾。许元从江大当家身上收回目光,心中已是有了定夺,当下便『露』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挥舞着双手连连后退,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好汉饶命!小、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小的只是过、过来送、送、送酒,小、小的什、什么也不知道啊!”
她说着,脸上流『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全身皆在瑟瑟发抖,再度连连后退,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被吓坏的无胆之人。
江大当家见状,不由感到一阵憋闷,心中要糟的预感越发严重。
马越显然已然是被许元那模样给骗了过去,朝手下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护好江大当家,便大步跨向许元,伸手想擒住这没胆『色』的小子,好好问个清楚。
哪知许元见他一手探来,竟是吓得又是一通连滚带爬,好巧不巧地朝着江大当家的方向跑去。
马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一边朝手下人挥手,一边大声喝道:“抓住他,保护大当家!”
只是他这话甫出口,顿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歪倒在地上。而他那些已经护卫到江大当家身旁的手下,也如同之前那些人一般,皆尽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马越此时已然明白这大厅中人为何会尽皆“挺尸”,心下大骇却可惜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元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悠哉悠哉地走到江大当家身边。
见此情景,马越心下不由着急,哪知这一急,他登时只觉得双眼发黑,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这才明白为何江大当家为何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原是这『药』『性』猛烈,中毒之人若情绪起伏太大,气血翻涌之下会使这『药』效发挥得更快。他适才中毒不久便已如此,江大当家怕也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一旦开口便就要如其他人般晕厥过去了。
只是眼见许元已经走到江大当家身旁,马越无法沉默下去。他虽是着急,然而出口的声音却是气若游丝般,道:“你、你想做甚?莫、莫要伤、伤害我大当家!”
许元却是“呵”了一声,不再理他,只俯身直勾勾地盯住江大当家墨『色』的瞳眸,扬唇笑道:“放心。我此行的目标并非你们,自然不对你们不利。只你们人太多了,我脱身不易,少不得得借江大当家你开开路,还望江大当家莫要怪罪。若我得以顺利脱身,自会将解『药』送上,还望江大当家配合则个。”
江大当家目光冰冷地与她对视须臾,才轻轻眨了眨眼,以示同意。
许元见状,也知他强撑不易,轻笑了一声,自怀里掏出瓷瓶置于江大当家鼻下,轻晃了晃。
一丝清香之气沁入江大当家鼻息,不消片刻便让他已隐隐昏沉的大脑恢复清醒,但手脚却仍是使不上力。
江大当家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方才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便传进许元的耳朵里,只听他道:“还望你说到做到。”
“这是自然。”许元微笑。
在听到那拦路劫道的强人说到雁云寨中人在此山寨中时,她便想到了原主上一世,雁云寨一举歼灭威虎寨一事,当下不由起了借机结果掉冯泽这个孙少怀左膀右臂的心思。
诚然她可以等雁云寨的人灭了威虎寨后,再去劫杀逃出来的冯泽。但事实上,她只知道威虎寨将会被雁云寨灭掉,却不知道雁云寨的人会在何时动手,更不知冯泽会如何逃出生天。
更重要的是,她没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留在这里守株待兔。
既然被动不行,许元便就选择主动出击。
不管雁云寨是何原因要歼灭威虎寨,那都与她无关。她要的只是冯泽的命,故而她一潜入山寨,便干脆不分对象一律『药』翻。
只是许元在一早就已决定,临走之前要给雁云寨的人留下解『药』,不为别的,为的却是日后那支雍阳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