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来之时便曾想过会有遇见雁云寨中人的可能, 不过她此番潜入威虎军, 目标却只是冯泽,而非雁云寨。
如今还没有雍阳军,虽然许元已下定决心,便是不择手段也要提早建立雍阳军,但眼下就与雁云寨打交道,却并非她所愿。
原因无他,只因为许元眼下手中拥有的牌实在太少, 可说是无限趋近于无, 她此时仅有的一张底牌,便是原主那掌握雍城兵马的舅舅蒋韩, 可在她成功到达雍阳,找到蒋韩之前,这张底牌与一张废牌也无甚分别。
眼下没那代国军队围攻雍阳城,蒋韩与雁云寨仍是一官一匪势不两立。她虽也可以拿这威虎寨之事卖那江大当家一个好,再寻机以此慢慢相处, 获取对方的信任, 但这并非上上之计。
她出现得太过巧合,反而容易让人产生疑窦。而且这江大当家看起来, 也不是个会轻易付出信任的人, 她更没那个时间去与这江大当家慢慢培养感情。而且若是她乃蒋韩外甥女这一身份暴『露』, 更可能会弄巧成拙。
最重要的是, 身份与地位上的不对等, 注定了弱势一方没有话语权, 许元可不打算让自己陷入那种被动的境地。
不过借此机会留个善缘,倒是可行。
思及此,许元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再次感慨这500点命源点数不好赚。
与上个任务不同,这次她来到这世界的时间点不是很好。
如果许元是在孙少怀还未出征,或是孙将军尚未投敌叛国之前到来,那么她有的是时间可以详加布置,料理掉孙少怀及那代国公主。
若是在原主被接回去之后她才接管身体,那么许元也可以忍辱负重,慢慢跟孙少怀,还有代国公主这对渣男渣女磨下去。
可惜她开启任务、接管交易者身体的时间点是随机的,便是连系统也无法把握。
如今孙少怀已是手握重兵、高高在上的将军,那代国公主更是金枝玉叶、高不可攀的人物,而她却不过是个带着孩子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逃犯。
她之于他们,不过是撼树之蚍蜉、挡车之螳臂而已。她想对付他们,首先便须拥有能与之匹敌的力量。
然时不予她,便是她此时欲伺机建立自己一番势力,在眼下这般要财无财、要人无人的境况下,又谈何容易?
所幸原主还有个手掌兵权的舅舅。
蒋韩是原主母亲唯一的弟弟,原主的外祖母老蚌生珠,在生蒋韩时却遇难产,她拼着命生下孩子便咽了气。
原主的外祖与妻感情甚笃,在爱妻亡故没两年便随之而去。蒋韩自幼便由原主之母一手带大,说是姐弟,情份却堪比母子。
蒋家仍行伍世家,蒋韩虽年幼失怙,但却继承了蒋家人的天赋。自幼便喜舞刀弄剑,对行军打仗有着莫大的兴趣。柳御史对这妻弟极是关爱,见他如此便对其悉心教导。
也该说蒋韩天赋异禀,又极是骁勇善战,及至弱冠之年,便在与北方蛮族的对战中屡立奇功,官拜从四品宣威将军。
后来因雍阳一带六城时常有匪患,聚众屡兴叛『乱』,皇帝这才将蒋韩调遣至雍阳镇守。他说是雍阳城的守军都督,实则雍阳及其后方的淮阳、弈州、孟州、隋南、绥州等六城共五万兵马,全是由他掌控调配。
原主柳明缳自幼与蒋韩感情极亲近,蒋韩将柳明缳亦是捧在手心中爱护,故而许元才会选择雍阳做为自己此番行进的目的地。
打自许元决定前去投靠蒋韩起,便已经开始盘算好自己每一步的行动。若非此次路过此威虎寨,又被勾起原主那一世的记忆,想着就此斩下孙少怀这一臂,她也不会在此地横生枝节。
许元又在心中叹了口气,手已经扶起还坐在椅子上的江大当家,搂着他的腰将他扶起。
她给江大当家嗅闻的并非解『药』,虽然能缓解他中毒的症状,让他得以不用再苦苦维持神智清明,却仍会让他手脚虚软无力。
是以江大当家只能依靠许元的支撑行动,然他比许元足足高出一个头,此时被许元拦腰搂着,他只得软软地靠在许元身上,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怪异。
二人这般一走出大厅正门,便将校场上的雁云寨众人给吓得不轻。
原来雁云寨被江大当家安排偷袭闯山的人早已杀上来了,威虎寨那尚不知寨中情况的大岗,数十名守卫甫一照面便被他们给一锅端了。
此时除却随马越闯进大厅的二十来人,其余的大多都在这校场之中,看着满地“挺尸”正面面相觑。
结果他们便看到许元与江大当家,两人“相偎相依”地走出大厅正门,尤其是看到他们英明神武的大当家,正“娇柔无力”地依靠在那面生的小子身上,众人都是一副如遭雷击的神情。
雁云寨众人当真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大当家居然还有小鸟……不,是“大鸟依人”的一天。
虽则大当家身材颀长,却不若他们一般彪壮,极为玉树临风,但就这么被那个瘦弱矮小的小子揽在怀里,还真……
莫名叫人眼睛辣疼!
只是震惊不过须臾,校场中雁云寨众领头的头目便已经回过神来。
再瞧二人的姿态,他便已察觉不对,他家大当家的这哪是“大鸟依人”,分明是被人给挟持住了!
而且瞧这两人的姿态,那挟持他家大当家的小子,大部分的身体都掩在他家大当家的后头,明显是防着他们有弓箭手,拿人当肉盾在用。
虽不知他家大当家那般武艺高强的人物,为何会中这小子的招,但一看出端倪,那头目便抽刀对准许元,厉声喝道:“你是何人!速速放开我大当家!”
随着他话音落下,校场当中的雁云寨众,尽皆整齐伐一地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
许元却对此置若罔闻。她心知自己与那头目说再多,也不如这江大当家自己说一句来得有用。
是以她干脆侧首轻声在江大当家耳畔说道:“是毒九分烈,我不欲出手再让大当家的人受了苦头,还望大当家着人给我安排两匹快马,备上些许盘缠。我早一刻离开,大当家手下的弟兄们也好早些脱离苦海。”
最初为了使自己的乔装改扮不『露』破绽,许元便用『药』物改变了自己的声音,那原本脆如黄莺的声线,如今已是低沉中带着几分磨砂质感般的暗哑。
隐含威胁的话伴着低哑的嗓音,钻进江大当家的耳中,让他有些窘迫莫名。他只当是自己从未与人如此近距离说过话的缘故,便再不理会那突如其来的窘迫之感,然而却下意识将身侧这小子记在心里。
长这么大,这般吃亏于他而言是第一次,这般被人挟持也是第一次。此时自己落在他人手里,他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但这小子最好不要落在他手里!
不过从自己的亲身经历,江大当家也知道这小子使毒着实有些手段,对他方才那番威胁之语,自然也听进了心里去。
江大当家『露』于面具外的薄唇轻轻抿起,好半晌才启唇对那头目道:“去准备两匹快马和一些银子,送于这位小兄弟。”
他话音才落,许元便又轻笑出声,道:“还要劳烦这位大哥准备得仔细些,马须是好点的。稍后江大当家还要送我出寨,若是路上出些什么问题,伤着了我倒没什么,万一伤着了江大当家那就不好了。”
江大当家闻言,不由侧首定定地看了许元一眼,心忖这家伙当真是可恶,先是拿他手下威胁于他,如今又拿他来威胁他的手下。若是哪一天这家伙落在了他手里,他定要让他也尝尝什么叫憋屈!
确实,许元这话看是体贴提醒,然而只需转念一想,便能听出当中威胁之意。那头目也是听出来的,当即不由咬牙切齿,恨恨地道:“这是自然。”
说完他招手唤来手下,将许元的要求吩咐下去。
威虎寨虽是个强人山寨,时常打劫掳掠过往之人,但是山上的马却着实不多,仅有的三匹还都是疲瘦不堪的弱马。
最后那头目不得已,只能令人从雁云寨的马上挑选了两匹,又包了一小包银子,一齐带到许元面前。
便在此时,突地又见二十几人带着好一些人过来。许元与江大当家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两人一眼便都看到了被抬着的三个担架。带人过来的汉子此时双目通红,竟是一副又气又恨、几欲落泪的神『色』。
许元朝那担架上看去,却见当中两副担架上,放置的是两具还沾着些许血肉的白骨,另一副担架上,正躺着一中年大汉,正双目紧闭、呼吸渐弱,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多的年纪,蓬头垢面、一身血污。
此时这汉子甫被人抬上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他的双腿之上。
只见他那双腿,自膝盖已以下竟只有两截白森森的腿骨,骨头之上仅连着些许碎烂的血肉,叫人看了只觉得惊骇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