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最终无法将许元留下, 那他便只能付诸武力, 不惜一切代价,将这许元一举诛杀!
虽此想法一起,江清尘便骤感心口一阵紧缩般地疼,但他身上背负着不计其数人的『性』命,由不得他行差踏错一分。
心中百转千回,江清尘面上却未显『露』分毫。抬眸瞥了许元一眼,他淡淡地问道:“你欲北上前往何处, 不妨说出来, 我与你参详参详所经之途?”
“绵州。”许元不假思索便报出了柳御史的老家所在。
欲往绵州,便须先经过樊城。且绵州远离京城, 而柳御史的本家柳氏在绵州是大族,根深蒂固。现今的族长又是柳御史的亲兄长,二人自幼感情极好。故而当初柳御史才会意欲将柳明缳并孙惜年、廖氏等送回绵州安顿躲藏。
只可惜柳御史并柳夫人已然身死,柳氏一族虽在绵州枝繁叶茂,却又并非武装豪强。许元想在彼处借势以对孙少怀, 实属妄想。
故许元欲前往雍阳, 然她却不是很想与江清尘等人为伴,此番说出欲前往绵州来, 不过虚晃一枪。
她心中早已做下决定, 在此与江清尘等人就此别过后, 她便就带着孙惜年与赵富佯作离去, 再暗中拐道雍阳。
江清尘闻言, 却是静默沉『吟』了片刻, 方道:“那绵州倒是眼下难得的安定之所。只如今代国入侵,大晋国内亦是混『乱』不堪。别的暂且不提,便说如这威虎寨般匪寇占山为王的,实不在少数。此去绵州所经之途,无论官道山野,皆多有山匪绿林出没。尤其越近绵州,路上越不太平。你此行恐怕无法安宁。”
他虽有心劝许元与自己一并而行,但此番剖析却也是句句实情。
许元见他语气不似作伪,心中倏地一动,状似心有疑『惑』地问道:“绵州附近匪患如此猖獗,绵州守军竟也放纵自如?”
“木中有秀于林者,人中亦是良莠不齐。并非所有守军都督皆不负其职。”江清尘淡淡地道,“绵州那守军都督乃承祖荫得此职,又是一好『色』无能之辈,终日只图美『色』不问事务,绵州守军军纪早已松散不堪。绵州在此『乱』时尚能自保安宁,还得多亏是那绵州太守携府衙差役维护平定。只差役与士兵终究有别,能保得绵州一城安定,已属不易,又如何要求他们能将那匪寇一往打尽?”
许元听他此般言语,顺势便叹了口气,道:“此番欲往绵州,正是因着绵州安定。但听大当家你此番之言,倒叫我心生犹疑了。”
江清尘听她之言,似是之前所谓的“投亲”别有隐情,倏时之间,忽想起二事:一是他与许元初遇,彼时许元单枪匹马,放倒整个威虎寨,只为向冯泽寻仇。而后她又借救治秦将军之情,对自己做出合作提议,设下那般缜密之局,只为对付那孙少怀。
由此可知,此人乃是一心『性』坚毅、睚眦必报之辈。
眼下针对孙少怀之局虽已设下,然要见效果,却还须待多时。许元此人,当真会让那孙少怀安逸?
思及此处,江清尘不由不怀疑起许元欲往绵州投亲的动机,当下便就问道:“许先生此去绵州,真真是为投亲?”
许元沉默了须臾,才缓缓地道:“虽是投亲,却也不全然是单为投亲耳。”
江清尘心道“果然”,之前听许元那番言语,他便在心下猜测,许元此行前往绵州之举,并非真就只为投亲,少不得又与那孙少怀有关。
瞬息之间,江清尘心念突然微动,暗忖道与其苦口婆心劝许元与自己同行,倒不若借孙少怀为由,诱使许元主动为之。
电光火石间,江清尘便已心中做下决定。他状似脱口而出般问道:“可是还为那孙少怀之事?”
“是。”许元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嘴角却是微微勾起,道,“我与他之仇不共戴天,安能高高挂起,看他得意?”
听许元这般话语,江清尘突地便很想知道这二人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了。
只是他素无探究别人阴私之习,当下按捺住心中好奇。他说道:“那你决意是为报仇,那去绵州便不是个明智之举。我倒有个去处,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一听?”
许元闻言,心道来了,面上却是一副意动之『色』,问道:“不知大当家所指何处?”
“雍阳。”江清尘淡淡道。
许元之前便察觉江清尘似是有意欲将她带向某处,这才顺水推舟应对下去。只不过此番她原以为江清尘会推举他那雁云寨,却未料他所推荐的却是雍阳。
当下她不由讶然问道:“为何是雍阳?”
“原因有三。一为孙少怀下一步之行动。原本若无我等所设之局,孙少怀必下死力攻打樊城。樊城被破,那孙少怀应会直取京都而去。而眼下孙少怀因我等之局,再要下令死战破樊,便就不易。便是樊城被破之后,因那代国军队不再上下一心,孙少怀会再攻打哪个城池,亦有待商榷。而你在雍阳,可最快得到战报消息,若想给他使绊子,便也容易。”
“其二,雍阳守军都督有实才,手下坐拥六城兵马,为人大度能容才,且与我有旧。若你意欲前往雍阳,我可修书一封与你,使你前去投他。依你之才,又有秦将军等人为保,在军中谋一职位应是不难,依你之能,取得一些对付孙少怀的势力许也容易。”
“第三,此去雍阳,路途虽也不甚安稳,但我等百余人一并而行,却比只有你等三人前往绵州,要更安全无虞。”
江清尘侃侃而谈,为许元剖析利弊,只是谁也不知他的心中,已是暗藏随时皆有可能置许元于死地的杀机。
许元心中却是极为讶异。她也曾猜测过原主那一世,最终雁云寨并于雍阳军的原因,却未曾想,这雁云寨大当家竟是与蒋韩有旧。
只是因着江清尘方才这番剖析之语,许元亦是对他的疑虑更甚。
江清尘此人的见识与格局,绝计不是一个山大王所能拥有的。再加之此人平时虽隐藏得极好,却偶有不经意间流出来些许的尊贵气度,并久居人上的威仪气势,都在在说明江清尘此人来历,应是不同寻常。
这般人物,便是与蒋韩有旧,也应不会是蒋韩手下之人。故而江清尘越是如此,许元便越是对他心存警惕,小心戒备着不让他瞧出自己些许端倪。
不过方才江清尘此番提议,许元细细一斟酌,倒也觉得可行,便也就此同意。
这两人虽是各怀鬼胎,目的却终是达成一致,顺势便又商定了启程之时。江清尘这才吩咐呆立一旁的头目下去准备。
终于得以走出大厅的头目,在心中长吁了口气,便随即便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方才许先生才答应一道同行,他便觉得整个大厅当中,竟隐隐叫人有几分春暖花开的错觉。
他家大当家貌似……
栽得不轻啊!
不行,他此番回去得把这事禀报上去给那些管事的才行!
雁云寨的人手脚利索,极快便收拾妥当,将威虎寨亦付诸一炬后,百多人便启程向雍阳而去。
许元带着孙惜年与赵富混在雁云寨一行队里,一路上倒是比她们三人自己上路要轻松许多。
因着人多,一行人便尽拣些宽敞平坦些的道路前行。也因着如此,许元才真正了解到整个大晋国内,『乱』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这一行人这一路才行进七天,便遇着了二十来伙拦路打劫的匪寇。有天时好便种地,天时不好便“靠山吃山”的百姓,也有如威虎寨般自恃凶悍勇狠、占山为王的贼寇。
然今天这一波,却叫许元感觉有些迥异于以往。而策马行于她身侧的江清尘虽未见神『色』变化,周身却似是弥漫着一种叫人心生畏惧的压抑之感。
许元几乎是下意识便察觉到他的不悦,不由问道:“你识得这帮人?”
“不。我识得的是他们脚上所穿的官靴。”江清尘语气极淡,“他们不是匪寇,而是官兵。”
江清尘的话音刚落,四周便是一片杀声震天。只见约『摸』两百来人挥舞着兵器,从道路两旁冲杀出来。
没有言谈,没有对恃。雁云寨与这突然冲出来的一行人,便已战成一片。
因着知许元识得功夫,启程时江清尘便也给了她一把开了刃的长剑。只是见此混『乱』一片的光景,担心被护在身后的孙惜年的许元着实心烦,索『性』掏出几包毒|『药』便往空中扔去。
她这一招虽是简单粗暴,但这一路下来,却叫雁云寨诸人省事不少。尤其是一直与她策马同行的江清尘,对她此招领会得犹为精妙。
眼下见许元取出几包毒|『药』凌空一抛,他便已自动自发地催动内力,朝那毒|『药』的方向击出一掌。
顿时那毒|『药』便如天女散花般,洋洋洒洒地弥漫在周围空气中。
于是,早在第一次许元用此招数之时,便已服下解『药』的雁云寨众人,皆是一脸无语地看着周遭原本还与他们打生打死的歹人,瞬间横七竖八地倒成一片。
只是却在此时,江清尘眼角余光瞥见远处有道寒芒一闪而逝,目标正是许元,不由心中一滞。
他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一把将许元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许元亦察觉到有杀气『逼』近,正欲回身闪避,忽地便见一道身影已是挡在她身前。
利箭穿透皮肉的声音,与江清尘忍痛的闷哼同时传进许元耳中。江清尘也因着这箭的冲力,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撞入许元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