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几骑人马越来越近, 马越等人又是习武之辈, 目力较之常人自是看得更远,是以远远便将那几骑人马打量了个仔细。
那当头而来一共五骑,皆是身披铠甲、头戴镔盔,一身的戎装打扮,叫人一看便知其为行伍之人。
然而此时这五人却给人一种惶惶犹如丧家之犬之感,口中皆是不住呦喝着“驾驾驾”的催马之声,手中的鞭子亦是犹如雨点般抽打在马『臀』之上, 使得他们胯|下之马吃痛不已, 甩开四蹄拼命朝前狂奔。
而这五人后头那一队人马亦是骑着骏马,却有百来人之多, 为首一人身着黑『色』细鳞甲,头戴同『色』虎王盔,领着身后的百来骑对那前方五人穷追不舍。
只他们虽亦是全力催动身|下骏马,却仍与前方五骑相距约『摸』一『射』之地。如马越等这般于旁静观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突然冒出来的双方已呈胶着之态。
前方甩不脱, 后方追不上。若未能有破局之法, 或是后方之人放弃追赶,只怕就只能如此这般追逐下去。
显然后方那领头之人也是早已察觉了此番情况, 便见他大声喝叫旁边身背弓箭的骑手将弓箭递与他, 又取一箭刺向身下骏马『臀』部。
霎时便听见马儿痛鸣一声, 脚程又是加快了许多朝前冲去, 须臾便与那先头五骑距离拉近到了一『射』之内。那领头之人趁此时机, 于这飞驰的骏马之上弯弓搭箭, 一箭接一箭,朝前方五人接连『射』出。
嗖嗖嗖嗖嗖——
瞬息间接连二十箭,尽管前方之人早已有所防备,于马上压低了身体,却仍是为流矢『射』中后心,恰好在越过马越等人所站路边时,便被接连『射』落于马下。
此时那搭弓『射』箭的领头之人也已纵马来到那五人近前,堪堪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中箭坠马的五人。
他年约二十五、六,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身戎装盔甲衬得他更显英姿飒爽,端坐于马上,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乍见此人面貌,月蓝公主与及墨兰的瞳孔皆是猛然一缩,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
这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千里迢迢前来寻找的孙少怀!
不单是月蓝公主与墨兰惊喜,便是马越见着孙少怀,心中也是飞快掠过一丝惊异。
未曾想他们意欲谋算之人,这般突兀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与许元信中所预料的情况,有了些许偏差。又联想至方才那中箭落马的五人,马越不由有些怀疑,怕是代国军中的形势有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也不知会对他们接下来的谋划,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只是这般猝不及防之下,与孙少怀相遇,又有月蓝公主与墨兰在于队伍中,他们此时便是想走,恐怕也是难以走脱。
马越骤然之间,忽地想起许元信中的交代,让他们无论在何种境况之下,遇见孙少怀,都要做出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作派。
他虽不解其意,但想到许元之前的种种作为,莫名心中又有了底气。
是以他在瞥见来人乃孙少怀后,当即便眼珠一转,就对身边弟兄打了个悄悄退走的手势,目光又似是不经意地瞥了就站在墨兰身旁的小『毛』一眼。
众人皆是心领神会,各自开始动作,小『毛』则是轻轻扯了扯墨兰的衣袖,在墨兰回头看他之时,暗暗朝她使了个“速速叫你姑娘一齐跟我走”的眼『色』。
墨兰接到小『毛』传递过来的眼神,面上『露』出会意之『色』,心里却已暗自嘀咕起来。
她想自己与公主此行,所为寻的便是驸马,先前以谎言诳得这队人一路相送,也不过是因她与公主双双受伤,无奈之下出此下策。
如今驸马就在她们眼前,只消相认,她们先前的谎言便就不攻自破。眼下两国交战,这队人又是晋国之人,少不得会对她们心怀敌意。
既对她们怀有敌意,那便是敌人。她与她家公主,自幼便已晓得,对待敌人便要斩草除根。
只是眼下墨兰却有些犯难。若这队人只是寻常人等,或是月蓝公主仍是高高在上的代国公主,这些人倒也容易处理,直接杀了便是。可偏偏如今她们落难,而这些人却又似是有些来历。
思及此处,墨兰又想起一事来——之前她曾在私下,与月蓝公主道出她对此队人来历之疑。月蓝公主生出一计,使她去套那小『毛』之话。
然而结果却叫她们主仆微感惊异。莫看那小『毛』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话唠,却对他们的来历极为守口如瓶。
连最为话多的小『毛』都是如此,更不用说这队中其他人会如何了。
这一路上唯恐引得这队人生疑,她与月蓝公主也不敢多做打听。直至一次夜间『露』宿野外,她与小『毛』前去溪边打水,在小『毛』弯腰之际,一方令牌自他怀里掉落出来。
小『毛』虽是迅速将其捞起,重新塞入怀中,但墨兰是何等眼力,只在那须臾之间,便已将令牌的形状特征牢记心里。
待她回去与月蓝公主一说,月蓝公主虽亦不知那方令牌来历,却也牢记心中,只待与孙少怀见面之后,再做询问。
也因得如此,她与月蓝公主才暂时打消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只等孙少怀确认过后,再决定此队人的结局。
是以此时小『毛』扯她袖口唤她速离,她也仍是乖巧颔首与之虚以委蛇,轻手轻脚地走到月蓝公主的身旁,如法炮制小『毛』方才的举动。
她这番动作下来,叫人只以为她亦是在招呼月蓝公主离去。殊不知她此番之举,乃是为提醒月蓝公主留意,防备稍后公主与驸马相认,这队晋国人发觉被骗后暴起伤人。
月蓝公主会意,伸手拉住墨兰的手,倏地齐齐朝孙少怀拔腿奔去,口中呼声婉转宛若莺啼。
“驸马!”
早先追上中箭之人时,孙少怀便就已经留意到路旁有一队人。只是他那时忙着将那五人拿下,便就连眼角余光也未曾分与路旁之人,只当这一队十数人乃是逃难百姓,根本不足为虑。等他手下骑兵赶至,将这些人屠灭干净便是。
殊不料却在此时,竟蓦地听到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不由循声望去。待定晴一看,竟发现他那身份尊贵、温柔娇憨的小娇妻,与她的贴身女卫墨兰,竟双双突无预兆地出现在此地。
孙少怀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前去,将飞奔过来的月蓝公主抱在怀里,连声问道:“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蓝公主『露』出一副羞赧的模样,附于孙少怀耳畔飞快一阵低语,孙少怀登时便抬眼朝路旁马越等人望去。却见那十来人皆已飞身上马,眼看着便要奔逃而去。
孙少怀见状,连忙朝已然赶至的手下们打了个手势。便见那百来骑极是训练有速地分散开去,将意欲逃离的马越等人尽数包围起来。
在月蓝公主与墨兰朝孙少怀奔去之时,马越脸上便就骤然浮上惊觉被骗的神情,随即又似是想到什么,『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连打手势叫底下人速速分开散去。
哪知他们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见己方人马已尽皆被孙少怀手下骑兵所包围。
见此情景,马越不由恶狠狠地剐了小『毛』一眼,复又面『色』不豫地看向孙少怀怀中的月蓝公主,话语当中怒意勃发地喝道:“好好好!好一个代国公主!你二人哄骗我等一路护送,我等只当你二人真是樊城之民,却未曾想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如今你已寻到你家‘姑爷’,还不肯放我等离去,是为何意?”
月蓝公主闻言径自只是微笑,却未开口答他只字片语。
却是孙少怀笑着开口说道:“诸位壮士莫急,承蒙诸位壮士一路相护拙荆至此团聚,孙某无以为报,只想邀请诸位随我军中一叙。还望诸位壮士给孙某几分薄面,莫要使孙某以刀剑相『逼』。”
他这话说得好听,但那威胁之意却是极为浅显。明明白白地告诉马越等人,乖乖地随他回那代国军中大营,反倒可能会有一线生机,否则便要当场将他们在此一一杀尽。
马越又怎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当下心中微微一缓,暗忖莫非许先生叫他们对孙少怀做出那唯恐避之不及之态,乃是早已料到会有眼下情形?
他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仍是一派怒『色』,只是这般怒『色』之中又有些许无奈。他沉思了片刻,才缓缓朝身旁的弟兄们打了个手势,令他们又回聚于自己身旁,方才面『色』沉豫地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便谢孙驸马之邀了!”
“请!”
随着孙少怀的“请”字话音落下,马越等人只能“无奈”与被孙少怀『射』落马下的五人,在那百来骑兵的“拱卫”下,朝着那代国大军安营扎寨的方向而去。
只是一行人缓缓行进间,却未曾有人留意到,一只雪隼于路旁树林当中飞速窜起,朝着天空飞掠而去。
雪隼高空疾速飞行,一路直向雍阳境内的游仙山雁云寨飞去。
两个时辰之后,雪隼带来的密报被小头目交到了许元与江清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