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报乃由马越手下人等使雪隼送出。
当日马越接到许元传信后, 便依计而行。将自己手下二十来人分做两队, 一明一暗。明面上那队由他自己带领,其目的自是不消说;另一队则是隐于暗处,悄然尾随于明队之后,于暗中给予明队支持,以及将明队每日情况回报与许元与江清尘。
因着每日他们传信的时间皆是在夜中,故而此次密报突至,小头目见状不敢耽搁, 连忙三步并作两步, 将密报送到许元与江清尘跟前。
彼时许元与江清尘正在山寨大厅中,观看秦三带来的另一封密报。
见小头目将密报呈上, 她眉稍微挑,伸手接过后一目十行地将之看完,便就递给江清尘,道:“代国军中恐有变故。”
江清尘睇了她一眼,接过密报细细查看, 一旁的秦三已是忍不住抢先问道:“许先生, 可会于您的计划有碍?”
他问得又快又急,面上亦涌上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忧怒之『色』。
先前威虎寨中, 为冯泽设计所擒, 而后被碎剐了双腿的秦将军, 与身负重伤的秦二哥, 皆是他的同胞兄长。
这两位一直是于蒋韩麾下效命。皆曾在那北方战场之上对抗北蛮一族, 立下不少功勋。在秦三心中, 他这两位兄长本该是受百姓爱戴,或能成就名流千古的人物,如今却生生遭此大难,折在了冯泽那等小人的手中,个中缘由追根究底,不过是那冯泽小人,想投靠孙少怀那贼子所致。
因着冯泽与孙少怀二人,秦将军与秦二哥生生沦为废人,只能苟度残生。秦三心中对冯泽与孙少怀二人的愤恨,已是发指眦裂,恨到了极致。
可惜那冯泽早已命丧许元之手,他无法为兄长手刃仇人,便只能将满腔仇恨尽皆转移到孙少怀身上。
这段时间以来,眼见着孙少怀等人已是一步步踏入许元所设之局,他正等着看孙少怀这厮的下场,却未料骤然听得这般消息,这才忍不住急问出声。
许元知他心中所想所急,当下便朝他微微一笑,道:“放心。”
江清尘恰巧也将那密报看完,此时亦是抬头看向秦三,淡淡说道:“若照密报当中所言情况来看,这变故对我们而言,的确未必是坏事。”
秦三听他二人皆是如此说道,心下不由大定。
同样静立于一旁的小头目,这时暗地里不屑地瞥了秦三一眼,心道秦三这木头,这段时间与自己一道跟在许先生和大当家身边,已是亲眼见到许先生是如何地智计百出。便是一条计谋,当中会生出什么样的变化,那变化又将会生出怎样的结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殊不见那月蓝公主等人,不就正一步一步踏入其所设之圈套却犹不自知么?
这才真真叫“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对上这样的人,那孙家贼子还能翻得了天去?
当真是杞人忧天!
他正于心中如是想道,便听见许元朝他吩咐:“传信于二队,让他们想办法查清楚代国军中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而后速速报来。”
小头目领命,转身便就离去。许元的密信很快便由雪隼带至隐于暗处的那一队人手中。
暗队之人看完信中内容,聚于一处好生商议了一番。是夜三五好手便于夜深人静之际,潜入代国军营,悄无声息地掳走了数个底层将官,使了手段叫那些人吐『露』近期代国军中情况,细细整理之后又以雪隼飞速传回雁云寨去。
待到许元与江清尘等人接到密报,便见信中所言,代国军中近来的确出了三件大事。
那足足好几页的密报上,当先一件述说的便是不久之前,有一兵卒与一老军『妓』于营帐外草地野合时,为人所害。二人皆是身首异处,容颜尽数被人划花。后来排查,知此二人身份,却遍寻不到凶手。
在军营中发生命案,此事可大可小,故而此事被层层上报,最终递至元帅孙少怀面前。
孙少怀勃然大怒,言道此时正值进攻晋国樊城的紧要之机,军中却出现此等因寻军『妓』而丧命之事,细究起来乃是延误军机之重罪。此事不消说,定是因争风吃醋所起,曾寻幸过那老军『妓』者,皆有嫌疑。
故他着令人暗中细查,意欲将那曾与那老军『妓』有染者尽数拿下,不问缘由全部诛杀,以儆效尤。
此事因是暗中进行,本也应不会引起什么风浪,却未料此事却在孙少怀的人,查到一底层将官时起了波折。
那名将官倒未曾寻幸过那老军『妓』,他只是曾听底下士兵偶然间言说,军中有一老|『妓』,相貌依稀与那驸马孙少怀有几分相似,引得不顾其年老前去嫖|宿于其者甚多。他当下不免心中好奇,便将人唤至跟前一窥究竟。
然而便是因得此举,他亦被当作与那老军『妓』有染之人,被暗中拿下除了『性』命。
此人有一兄长,亦在大军之中,乃是先锋将林茂言座下明威将军的亲兵。此前这将官曾在闲余与其兄相聚之时,将此事当成笑话,说与其兄听。兄弟俩彼时一笑而过,未料这将官却因此遭了杀身之祸。
待其兄得知消息,再想相救已为时已晚。其兄不忿他无故丧命,左思右想之下,便将兄弟俩当时之戏言,捅给了明威将军。
彼时明威将军和那其他与辅国公府有关连的将领,正嫌拿不着孙少怀的把柄。骤闻此事,便就借着那老军『妓』与孙少怀有几分相似这点,于军中悄然散布流言,暗指那老军『妓』许是孙少怀之母,以此兴风作浪。
一时之间,代国军中无论兵将尽皆哗然,孙少怀的声威跌至谷底,除却他自己所带八千孙家军精兵,竟无一人肯听从其号令。
看至此处,许元稍加思量,便已明白那老军『妓』是为何人,不由在心中暗道那明威将军等人,当真是真相了。
她当初未曾取那廖氏『性』命,只是写下血书后便将其弄走,本是为留一道可叫他母子二人自相残杀的后手。未曾想如今这后手还未派上用场,目的就已经达到,倒是叫她省下了不少的功夫。
思及此处,她又再度继续去看信中内容。信中第二件大事,便是两日前,代国军中大营内,突有一万五千孙家军兵马赶至,直道乃受边城孙将军派遣,前来驰援孙少怀。
第三件大事则便是发生于一日前,孙少怀邀请军中诸将至中军营帐,商议大事,却使亲兵埋伏于帐外,待他以拔剑之声为号,便就冲入帐中,将那些将领尽数拿下。
此前代国将领并未对他有所防备,只因孙少怀手中虽多了一万五的兵马,但与其帐下原有亲兵加之一道,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三千人。他们联合于一处,所坐拥的却是代国八万大军。
人数悬殊代表的便是绝对实力,是以众将不疑有他,便就趾高气昂而去,结果尽皆被拿下,绑缚于中军帐中。
也亏得众将领当中,有几个座下偏将较为心思细腻,将其上锋久去未归,心中暗存犹疑,使人探知闻见中军帐中大动干戈,便已知晓大事不妙,想趁着孙少怀还未察觉时,先行逃出求援。
是以才有马越等人于道上遇到孙少怀之事发生。
如今代国大军之中,便就连那些偏将,也被“请”去了中军大帐,一时之间除了孙少怀,竟几乎无一高层主事将官。
军中氛围陡然变得极为紧绷,私下间皆是暗『潮』涌动、人心惶惶。
许元看至此处,只差没大笑出声。她对江清尘笑道:“如此看来,代国军中这番变故,倒是可以叫我们的计划更提早一步施行了。你那边的军队调度得如何?可能于限定时间内到达游仙山?”
江清尘见她这般愉悦模样,也不由嘴角轻勾,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浮上他妖冶的面容。他淡声道:“我做事,你尽可放心。”
许元含笑颔首,转身开始颁下道道指令,整个雁云寨上下顿时如同上了机括的巨兽,猛然行动起来。
而此时代国大军中,那厢被孙少怀强行“邀请”过来的马越等人,则被孙少怀使人带至一处营帐安顿。
说是安顿,却有外三层里三层的步兵地将那营帐全面围住,另有三百弓箭手奉命隐于步兵之后。只要马越等人胆敢踏出营帐一步,这三百弓箭手便会『乱』箭齐发,将他们『射』成马蜂窝。
而孙少怀与月蓝公主二人,此时却刚刚回到孙少怀的营帐之中。
他握着月蓝公主的纤纤玉手,同坐于榻上,轻斥道:“公主,你应当在上京等我凯旋而归,怎可如此任『性』跑到这儿来寻我?眼下晋国境内如此兵荒马『乱』,若你遇到什么不测,叫我怎生是好?”
他口中虽是斥责,语气却端的是温言软语,柔情小意。
月蓝公主凝望着他,眼泪倏地便如断线的珠子滚落脸颊,“啪嗒”掉于孙少怀握着她的大手背上。她却似是毫无所觉般,口中只喃喃道:“驸马,夫君……我、我大代、对不住你!”
孙少怀本以为她是因思念自己,如以前被林茂言骗至边城那般,才千里迢迢寻自己而来,此时听得她此番言语,心中不由一个“咯噔”,一股不好的预感倏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