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阮府阖家出动,上玉府去道喜,只有阮若凤双眼红肿,泪光莹莹,那模样竟不似是去道喜的,倒像是去哭丧的一般。阮老爷越看越觉得不像话,到底是不肯让她去,把她留在家里了。
玉府宾客盈门,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门庭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一派热闹非凡场面。世事惯来如此,多见锦上添花,鲜有雪中送炭。
玉连城不在玉府,玉老爷和玉夫人说是一大早就进宫谢恩去了,四位长辈聚在一起说话儿,二姨娘三姨娘一旁作陪。阮若弱只觉无趣,索性退出屋来,杏儿陪着她四处走,走到玉连城书斋前的小院里,自然而然地在葡萄架的藤椅上坐下。想起上次在这里与玉连城的谈话,还有他在她手心里烙下的一吻,不觉有黯然神伤之感。当初拒绝了他,亦是伤害了他,现在的他,有心情去接纳另一个女子吗?却又不得不接纳,他会幸福吗?而那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又会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呢?她会不会太过刁蛮任性,飞扬跋扈?千万不要哇,否则玉连城岂不要惨!
这么一想,顿时坐不住了,跳起来就朝外跑。杏儿不知就里的也跟着跑,边跑边问:“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呀?”
是呀!要跑到哪里去呀?难不成她还能跑到宫里去,把那个公主抓出来看看模样性情如何不成?顿住脚步寻思一下,找李略去,跟他打听打听这位晴阳公主的禀性,他多少会知道几分吧。这么一想,又迈开脚步往外走:“杏儿,你跟我来。”
主仆俩上了马车,一路径直来到静安王府前,只是阮若弱不能直接出面,于是打发杏儿去找。杏儿跑过去很快又跑回来:“小姐,门房说小王爷不在家,和王爷一块去了礼部。”
啊!居然寻人不遇。别提多郁闷了。
阮若弱郁闷着的时候,玉连城的心情也欠佳。如她所想,他现在根本无心去接纳别的女子,然而皇上赐婚……不得不接纳的公主,一座飞来峰般的姻缘,落在他头上,扛不起也得扛。
谢恩的时候,皇上看他的眼光极温和也极欣赏:“晴阳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一直都在替她务色一个能配得上她的男子。殿试上我一眼就看中了你,无瑕人品清于玉,不俗文章胜似仙,出类拔萃有如鹤立鸡群,很好很好。”
玉连城恭谨地道:“皇上过奖,微臣惶恐。”
“晴阳是个好孩子,虽然贵为金枝玉叶,又是最受我宠爱的公主,却并没有半点骄横之气,你不必担心她难以相处,她也十分中意于你,日后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想来不是难事。”谈起自己的女儿,皇上此刻温和可亲的一如邻家老伯般。
只是皇上纵然再随和,玉连城也依然恭敬如仪:“是,皇上。”
谢恩完毕,玉连城退出大殿来,不为人所知地叹上一口气,转身举步走下殿前一带白石长阶,长阶还未走到一半,身后却有清脆的声音扬声喊道:“等一下。”
玉连城循声回头,看到白石长阶的上端,站着一群粉白黛绿的宫妆女子,其中一人排众而出,约十六七岁年纪,服饰华贵,容颜绝艳,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目,有着初月般的轮廓与光华,此刻朝着他看过来,眼光如月光,将他整个人笼住。
玉连城怔了怔,旋即了悟,遂躬身行礼:“参见公主。”
晴阳公主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来,走到玉连城面前一阶时,停住了脚步,这样她的高度正好与玉连城相等。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住玉连城:“父皇的赐婚,你好像并不高兴?”
玉连城唇角轻扬,惯常地含笑道:“微臣不敢。皇上赐婚,公主下嫁,是莫大地荣耀,微臣何来的不高兴呢。”
他不过是微微一笑,但看在晴阳公主眼中,却有朗朗日月齐辉之感,不由自主地怔忡了一下,她定定神再道:“可是,你虽然在笑,你的眼睛却没有笑。”
这位公主年纪虽轻,眼光却如此敏锐,玉连城一怔,忙垂下眼帘,如蝶之闭翅,顾左右而言他:“公主,微臣该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