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依然是夜里亥时,阮若弱驾轻就熟地从阮府后门溜出来,上了候在门前的李略的马。纵马来到凝碧湖畔,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时令已是深秋,夜深露重,两个人偎坐在四面轩窗的小楼台里,喃喃低语时,阮若弱一时兴起,对李略念起了这阙词。
他听得大有感触:“是谁写的?写得这么好,此情此景,与我们大有相同之处呢。”
“是你们李家的人写得,南唐后主李煜。”阮若弱道。
“南唐后主?是我们李氏皇族一脉吗?”李略不明白。
“是呀,可惜是个亡国之君。他做皇帝不行,但写得一手好词,史书上评论他说,做个才人真绝代,可惜薄命做君王,若是不曾生在帝王家就好了。”阮若弱感慨万分。
李略怔了怔,问道:“亡国之君,我们大唐……亡国了?”
阮若弱顿时心中一凛,这些历史上的朝代变迁,在她看来不过是长空万古不变,风月朝朝不同,但在身为李氏王朝一员的李略眼中,可就没有这么云淡风清了。忙安抚他道:“还早着呢,还是近两百年后的事情。算来你们李唐一朝坐江山,已经是历朝历代中坐的比较长久的了。”李略闻言心中稍安,阮若弱安抚他后又在心里盘算着,安史之乱是哪一年啊?应该也就是数去这几十年间的事情了。就是这场动乱,伤了大唐朝的元气,为后面的衰败留下了隐患。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李略了,她不是来当预言家的。历史的车轮按着它既定的轨迹走吧,她不管,也管不了。
李略毕竟年轻,对于世事流转变迁没那么容易感伤挂怀,很快把阮若弱那句“亡国”的话抛开了,兴致勃勃地道:“对了,明天我要去参加北郊的围场狩猎,给你抓只兔子回来,还是抓只小鹿?”
“狩猎,是秋后狩猎吗?”阮若弱惊喜地问道,她有点历史常识,知道秋后狩猎是李唐皇室的盛会。
“是呀,每年秋后,皇室都会举行的狩猎。”李略肯定地答道。
李唐王朝具有西北少数民族血统,骑马狩猎为其本民族习俗,唐太宗曾说:“大丈夫在世,乐事有三:天下太平,家给人足,一乐也;草浅兽肥,以礼畋狩,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二乐也;六合大同,万方咸庆,张乐高宴,上下欢洽,三乐也。”在皇亲贵戚的带动下,唐朝狩猎盛行,成为当时社会生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就连性格开放刚强的贵族女子,都常常穿上男装去打猎。而皇室惯例,每年秋后,皇帝总要带着皇族子弟和亲近的大臣们出宫狩猎。大唐开国是在马上得天下,能骑善射是本色,故此历代皇帝都非常重视骑射,秋后狩猎,便是以近乎实战的狩猎方式来训练皇室的成员。强弩利箭、良驹名犬全部真刀真枪的上,是个无形的竞技场,展现了各人的才能和勇猛。
遥想一下那种风云际会般的雄阔场面,阮若弱就忍不住要激动,当下就跳起来,一把抓住李略的手直摇晃:“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一口气说上十几遍。
李略大感为难:“狩猎可不是儿戏,是很危险的事情,你一个弱质女子,带你去我怎么放得下心。”
“我没那么娇弱,而且这阵天天晚上跟你学骑马,我的骑术也相当不错了,我只要骑在马上看看那种场面就是了。你带我去嘛!”阮若弱软语温言地相求。自然,李略肯定抗不过她的,最后还是只能答应。
长安城以北,一片连绵山林原野,狩猎围场就定在这里。
这是一场由皇帝亲率、王公贵族都参加的大规模围猎,长长的万人围猎大队中,鹰飞狗跃,马儿狂嘶,旗帜飘扬。皇上本人骑着一匹火红的赤焰驹,在亲王、郡王等皇亲国戚的簇拥下,一派君临天下的霸气。静安王领着世子,率着几十名家将和护卫,站在围猎大队的前面。李略一身狩猎装束,窄袖紧衣,背负弯弓长箭,肩上停着一只驯服的海冬青,踏着马镫端坐于马鞍上,格外英气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