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呃。”弘屾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甚至轻微地摇了摇头。
宁柔心冷笑着,然后附在弘屾的耳边低语,“我的母妃在地下等着你呢,你说,你这么薄情寡恩,你拿什么脸去见她呢?要不,还是别死了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给你送花,让你‘好好’的活着。”
“呃呃呃。”弘屾努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化为了喉间的滚动。
宁柔心柔柔的笑着,将菊花插回花瓶中。珠帘轻摇,她走了出去。
许久,房中都无人进来。弘屾又悲又气,他自病后,弘铭和云曦一次都没来看过他,原以为安贞会理解他,没想到她更是来催命的。
秋风吹着落叶,偶尔又有一片飘了进来。弘屾忽然感觉自己的全身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一般,像是虫子、蚂蚁、臭虫,在咬他吃他。他想扭动身体,身体不听使唤,一动不动。他想喊人,可是喉中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痛,太痛了!他忍不住了!
“呃呃呃。”
整个房间充斥着他的喉间低音,可是无人在意,更无人上前询问。宫女太监们都是匆匆扫一眼就离开了,无人喜欢这个看顾瘫痪在床之人的差使,何况须太后根本不想弘屾活太久呢!
宁柔心隔三岔五就来送花,跟她的‘父王’细数被关在倚兰殿时的种种。
看到她,弘屾就吓的发抖。她长的一点也不像丽妃,脾性也不像丽妃那么善良,她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苦挨两个月后,弘屾与世长辞。这期间,云曦公主本想去看看她的父王,须太后严令禁止了。
“去看他做什么?臭烘烘的,别熏坏了你。”
凌辰想让弘铭去看看老国王,弘铭根本不以为意,他刚刚和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宫女看对了眼,那宫女最善跳舞,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哪里有功夫管他爹。何况从小到大,他的父王都没给他什么正面榜样,只要父王和母后一见面就是吵架,他也就对父亲这个形象没什么好印象了。
新进宫的这个宫女名叫施施,年方十七,尤其善跳折袖舞。她与死去的蓝花楹颇有些相似之处,刚开始弘铭认错了,以为是蓝花楹回魂归来。
见斯人如见伊人,这勾起了弘铭的愁闷,一天要哭上三回。施施每每柔情解劝,弘铭都恍如蓝花楹重生。
其实施施的性格与蓝花楹并不相同,蓝花楹单纯浪漫,施施洒脱恣意中带着警醒。自从到了弘铭身边后,她就与那些宫女太监相处甚好。这些宫人本是须太后放在流丹殿看着弘铭的,没过多久,那些人就反而与施施为伍。
众人怜她出身低微,与她玩到一处。又羡她被弘铭喜欢,平步青云。
飘下第一片雪花之时,弘屾薨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宫。
宁柔心穿上了带绒毛的冬装,她对镜梳妆,镜中的她脸颊红润。她站起来对着墙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长高了。
弘屾死了,真是一个能让人高兴许久的好消息。接下来是谁呢?须林镜、弘铭还是云曦?最好是先杀了云曦,再杀弘铭,这样,须林镜也能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滋味了。
弘屾的死在朝野之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各官员早就放弃了弘屾,无论是须党还是反须党,他们都把目光投在了弘铭身上。
须党希望弘铭一直做一个乖乖的傀儡,像她的父亲一样,可以多宠爱几个妃子,但是别想在政事上做主。反须党则无时无刻不希望着弘铭能够自立,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君王。
南宫郁渊得知弘屾薨逝时,知道宁柔心已经动了手。他不由的佩服宁柔心的胆大和心细,在须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她慢慢生出了控制住弘铭的触角。
这一日雪后,弘铭让人打扫了高台,他要和施施到台上玩耍。
及至两人携了手远眺,弘铭忽然想起了蓝花楹来。
“陛下,怎么忽然就不开心了?是不是施施哪句话说错了?”
“不是,施施,我忽然就想起花楹来了。以前,我经常和她在这里看风景。”弘铭又叹息了一声,不由的又握紧了施施的手。
施施浅笑,“陛下,花楹姐姐在天上,一定不希望陛下伤心。我与陛下相识这是天意,是花楹姐姐不忍陛下一个人孤苦。”
听了这话,弘铭哭了,“施施,你说的对,一定是花楹怕我一个人伤心难过,才让你来陪我的。”
“陛下,别哭,施施一定会永远陪着陛下的。”说完这话,施施却又落泪了,“陛下,施施也想永远陪着陛下,可是......。”
“施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了保护施施不被母后残害,他从来不带施施出门,对身边那些太监,他都是以性命相要挟,若是吐露施施的存在,他就自杀。
施施落泪,那眼泪如同珍珠般滚滚而下,“陛下,施施不要名份不要名利,施施什么都不图,只图陛下爱我。可是,施施好怕。”
“施施,你怕什么?”
“施施怕有一天,太后也像对花楹姐姐那样,一碗羹汤,就要了施施的命。施施不怕死,施施只是不舍得陛下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
这话点醒了弘铭,这段时间他为了保护施施,故而从未提起封妃的事,在他看来,只要是相爱的,有没有封号又有什么关系?他却没有想到,就算是普通宫女,他的母后也照样会将毒手伸过来。
他一把搂紧了施施,“施施,你别怕,从此以后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我喝什么你喝什么。外面送来的东西你不要动,我尝过了你再吃。母后要想毒死你,先毒死我!”
施施抱着弘铭,嘴里说着娇嗔的话,心里却平静如水。她表面上是谭雨送进宫的宫女,谭雨如今流落宫外,她听命于凌辰。其实她的主子是那个将她从杀猪匠手中买出来的人,那一男一女,冷的像雪似的两个人,才是她的真主子。
不过无论是哪一方,他们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留在弘铭的身边,迷惑弘铭,让弘铭听她的话。她相信,以她的容貌和舞艺,没有男人不会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至于让对方长情,她也有的是手段。
弘铭并不难对付,他感情经历少,人很单纯,十分好拿捏。
难的是出了流丹殿,她该如何应对。那个冷面少女曾明确告诉她,她的容貌是须太后所不喜的。她的第一要务就是在于须太后交锋之后保全性命。
除了这点,还有一个隐忧。冬去春来之时,就是弘铭迎娶骆小姐之时。
骆小姐,名骆冰倩,今年十七岁,云国丞相骆怀古的嫡女。骆冰倩此人老实平庸,并无十分的姿容,也无拿得出手的才艺。可是她是未来的王后,是须太后钦点的中宫之主。论身份,施施自然是吃了大亏的。何况,骆冰倩背后还有强大的母族撑腰。甚至,整个须党都会支持这个王后。
如此恶劣的环境,仅仅只把持住弘铭的心,怎么能够呢?
如潭水的眼眸泛起一丝涟漪,她微微一笑,捧住了弘铭的脸,“有陛下的保护,施施就不怕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母后伤你一根头发了!”
谭雨被须太后调到宫外做了巡城的街使,凌辰将施施的话转告给谭雨时,他点头笑道,“这个施施,倒还聪明。一步一步来,先让陛下对她死心塌地,后面才能控制住他。”
“陛下只是没有机会掌控朝政,他其实是一个心底善良的人。”
谭雨不满的看了看凌辰,“你才是一个搞不清状况的人,现如今须党盘踞,反须党深植,这两方一旦斗起来,遭殃的是老百姓!你我是怎么说的?肃清陛下身边的逆贼,将王权抓回到陛下的手中。这才刚刚第一步,你就犯拧了?有多少人盯着陛下身边的位子,你知道吗?”
“我的意思是......。”
不待凌辰说完,谭雨就挥袖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再说了!”他本来想将须党的秦引风和反须党的苏奉明都来找过他之事告诉凌辰,想了一想,他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