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宁柔心折了几支菊花,用心点缀了,插好贡瓶,捧着到了大殿去见宁掌事。宁掌事见了,只见黄色菊花点缀着银白色的叶子,配上泥色贡瓶, 清新自然却不失古典之味。
“这配色甚好,柔心,你近日越发长进了。”
“掌事,最近菊花好,我想给各宫主子都送些贡瓶。”
“甚好。”
于是由宁掌事向各宫管事公公去了消息,然后着花木局宫女进上菊花。花木局的宫女们都有争上之心,为谁去太后、国王、公主、宋贵人等人的宫里去送花而争论不已,只有宁柔心剑走偏锋,她去给几个不受宠的妃子送花,其中还有已经瘫痪在床,不能言语的老国王弘屾。
昭华殿内,床榻之上,弘屾一动不动的躺着,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他是在一次和须太后的争吵中倒下的,他想广纳后宫,须太后不肯。他万分气愤,火气大了些,结果气冲脑门,倒地不起。
他病倒之后算是看清了人心,须林镜并不肯派好太医来给他医治,只让新进宫的小医官配了些药给他吊着命。
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心里颇多无奈,却只能看着。
须林镜把他架空了,夺了他的权,抢走了他的一切。乾坤倒置啊,乾坤倒置!乾华宫原来是他的寝宫,生生被须林镜霸占了去,反把他赶到了这昭华殿来。原来伺候他的那些宫人都被清了出去,如今他瘫痪在床,伺候他的宫女太监也不过几个。
“呃呃呃。”
听到弘屾发出声音,宫女到了跟前,手中捧着一杯茶,“陛下,要喝水吗?”
弘屾不能动弹,他不想喝水,想喝肉粥,因为口不能言,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宫女。宫女见老国王没有眨眼,就端着茶水走开了。
“呃呃呃。”弘屾喉中发出声音。
一个太监走了过来,他伸手探了探被褥,“没有尿,也没有拉。”太监说完就要走开,弘屾继续呃呃出声。
太监犯了难,他挠了挠头,并不懂老国王到底想表达什么。
“陛下想上厕所吗?”
弘屾不出声。
“陛下,想喝水吗?”
弘屾不出声。
太监便走开了,弘屾继续呃呃出声,却没有人理他了。他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须林镜派来的人,大家都知道须太后不想老国王继续蹦跶了。既然如此,他一个瘫痪在床的人,又还有谁能继续费心思听他的‘令’呢?
窗外,鸟雀叽叽喳喳不停,弘屾呃呃了半天,见没人上前来理他,不禁心灰意冷。回顾半生,他二十出头继位,原本意气风发。却不想娶错了皇后,须林镜母族背景强大,他的权利一点一点的被蚕食掉。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失去了与须党抗衡的好时机。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哦,对,是霍穆还活着的时候。如果当时他能听取霍穆和娄简的意见,就不会有后来的须党霸权整个朝廷的事发生了。
可惜啊,霍穆和娄简都死了,他再也不能反败为胜了。后面的人生,他只能顺应自然麻痹自己。
秋风卷着落叶进了窗户,一片叶子飘到了弘屾的身上。自己就这样躺倒了吗?他不信!他努力的想伸手去够那片树叶,可是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接着是宫女太监们说话的声音传来。
由于瘫了又口不能言,弘屾的耳朵反而好使起来。他竖起耳朵去听,是不是有人来救他来了。那些反须党的大臣,是不是来解救他来了!
“公公,我们是花木局的花木师,特来送贡瓶的。”
“花木师啊,请进。”
帘子响动,进来两个宫女,一色的鹅黄宫装。其中一个抱着一个花瓶,瓶上插着数支鲜花。
“这个花瓶摆在哪里好呢?”一个宫女走向床榻,她看向床上躺着的弘屾,调皮的向他眨了眨眼。
弘屾连忙发出呃呃的声音,他想说话。
宫女见状,来到床榻前,离的近了,弘屾看清了她的长相,一个很清丽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呃呃。”
“陛下,您想说什么?您也觉得这花好看对吗?”宁柔心脸上漾着笑,笑却不达眼底。看着糟老头瘫痪在床的样子,她感到一阵快慰。
宁柔心从花瓶里取出一支菊花,又送到了床前。
门外,宫女和太监见来了人,他们乐得清闲,便走开去聊天去了。金雪见此使了个眼色给宁柔心,她便守在门口的位置。
宁柔心站在床榻上,手中拨弄着菊花。
“呃呃呃。”弘屾想求救,这两个宫女定不是须林镜的人。只要她们能通知那些反须党,他就有救了。
“陛下,您看这花好看吗?”宁柔心笑着,将菊花揪了一片花瓣下来,丢在了弘屾的脸上。
弘屾一怔,随即变了脸色,好大胆的宫女,因为自己瘫了,故而这些人就轻慢,如今还敢对天子动手了!
看到弘屾脸上的愠怒,宁柔心不禁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了父王,您不是最喜欢安贞的吗?怎么看到安贞,您还不高兴呢?”
弘屾的愠怒猛然又变为了狐疑,安贞?他和丽妃的女儿?
一瞬间的狐疑后,他连忙仔细观察面前这张少女的娇嫩面孔,努力在脑海中回忆安贞的模样,再看向宁柔心时,他的目光带了慈爱。
“呃呃呃。”他的喉中发出声音。
“父王,您想说什么呀?安贞听不懂呢!”
“呃呃呃。”
“你是想问我,怎么在这里?”宁柔心的脸上显出一丝无奈,“因为您的关系啊,须林镜把我和母妃关在倚兰殿,您一直没有去救我们。没办法,我只能想了个金蝉脱壳的办法。如今啊,我不是公主了,我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呃呃呃。”弘屾整个人颤抖起来,他想动弹,可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父王,这么多年,我可想你了。还有母妃,她到死,都在等你去看她呢!”宁柔心轻轻笑起来,她又揪下一片花瓣,丢在了弘屾的脸上。
“可惜呀,您早就把她忘了。您又有了宋贵人、玉妃、陈妃、鸢美人、祝美人、吴美人、舒贵人......那么多的妃子,您还在不断的纳妃。父王,您真是多情呀!”
“呃呃呃。”弘屾的眼中溢出泪水,曾经丽妃是他最爱的女子,丽妃生的安贞是他最喜欢的孩子。
“父王,您怎么不说话啊?怎么也不动弹呢?哦,您是动不了吗?您的王后不太想您活着呀,她都不愿意找个医术好的太医给您诊治!”
“呃呃呃。”
“这样躺着,太痛苦了。我帮帮您,好吗?”
弘屾拼命的眨眼,这是他和其他宫女太监们沟通的方法,如果对方说的对,他就眨眼。
宁柔心又揪了一片花瓣丢到了弘屾的脸上,然后她冷冷的笑着,“这花上我放了东西,是我用好几种花木熬制筛选出来的,一个时辰之后,您就会感觉全身疼痛,如同蚂蚁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