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岩岩死了。
消息传开,村里很多人都一头雾水。
丁岩岩是谁?是三棵柳的嘛?
他是丁大眼儿和武芳芳的儿子,遗传丁大眼儿的眼疾,小小年纪就双目失明。
武芳芳走后,丁家对他也说不上差,吃的穿的都不缺。
只是……
怕他出门被村里人说三道四丁家丢面子,丁家人干脆不带他出门,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也以眼睛不方便为由拒绝让丁岩岩接受教育。
如此多年,他在村里越来越透明,以至于他突然夭折好些人一时都没想起他是谁。
那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丁家给的说法是丁岩岩自己从炕上跌下来摔了脑袋,等丁家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半大的孩子夭折也没那么多规矩,打口棺材埋了就是,怎么低调怎么来。
埋人是挺低调的,琢磨别的可一点儿不低调。
丁家人来找莫兰,让莫兰联系石头,管咋地石头也算是丁岩岩的舅舅,外甥没了舅舅怎么不得表示表示。
莫兰让丁家人气够呛。
以前石头困难的时候一个一个恨不能躲得远远的,现在石头才好一点有点啥事都得往石头身上扯,想着贪便宜,不要脸的人咋就这么多呢!
不过气归气,该让石头知道还是得让石头知道。
“石头怎么说的?”莫兰说到关键的地方停住,给她急够呛。
莫兰叹气。
“石头还搁外国呢,咋的也得等国外那边没啥事儿了再回来啊。他跟我和你爸说别搭理丁家那边,有啥事等他回来再说。”
“那他啥时候回来?”她追问道。
莫兰也不知道具体日期,只道:“应该快了吧。不是说就出去一年嘛,掐着手指头算也快到一年了吧。”
是啊,匆匆一年过的真的快。
然而这头常文健都跟着滨江市最大饭店的大厨当上学徒了,石头还没有回来。
村里的闲人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指点别人拔高自己的机会。
以前连丁岩岩是谁都想不起来,这会儿到是都悲天悯人起来,连带着还要声讨一点舅甥\t情义都不讲的石头来。
话说的很难听,好像是石头害死了丁岩岩似的,最该为孩子负责的丁家倒是摘得干干净净。
在丁大眼儿的脸上甚至都看不出一丁点的悲伤。
也是,他已然再娶,这个媳妇给他生的儿子都四岁了,活泼嘴甜,招人喜欢,最重要的是眼睛没啥大问题,丁大眼儿满心满眼的都是这个孩子,死一个累赘儿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莫兰每回给她打电话都要骂一骂丁家人,越骂越气,她只能转移话题让莫兰消消气。
“丁大眼儿这个儿子眼睛真的没毛病?去医院检查了还是咋地?”她问莫兰。
莫兰啧啧两声叹气道:“咋没毛病?那俩眼珠子东倒西歪的还不是正经色儿,咱不是大夫都能看出不对劲儿丁家人能看不出来?就是怕花钱不想治,跟外头都说那孩子的眼睛是好的。”
这...
林子大了,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看病啥的比以前方便许多,真心想给孩子治的话总有办法,也不知道这家人是咋想的。
八月她把手头紧要的事情安排好回家时丁岩岩的事情已经彻底翻篇,村里有了新热闹,连带着都没什么人骂石头了。
新热闹跟常家没关系,她连热闹都懒得看,只想消消停停的在家待几天,几天后她又得回省城忙工作。
就是这么赶巧,她越想消停热闹偏就往她脸上撞。
这次撞上来的,跟她有关……
石头回来了,回了三棵柳。
那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毒辣,倾泻而下的阳光晃的人眼睛疼。
一辆气派的红色轿车开进三棵柳,在家躲太阳的村里人纷纷冒头出来瞧是咋回事。
那车根本不在意所有窥视的目光径直开到丁家大门口。
副驾车门打开,戴着眼镜的石头从车上下来,然后打开后车门,一个一头大波浪大墨镜遮住半张脸一身耀眼红裙配细高跟凉鞋的女人下了车。
女人站在丁家门前好一会儿,在丁家人好奇出来询问时她才摘掉墨镜。
丁家人没懂她的意思,那女人却愉悦的笑起来。
“你们丁家果然没一个眼神好的。”
样貌变得不好认,声音倒还和以前一样。
丁家人震惊不已。
是武芳芳。
当年拿了丁家的钱偷偷跑了的武芳芳回来了。
简直像换了个人。
丁家人还没缓过神来,武芳芳兀自走进丁家院子转悠一圈,最后停在丁大眼儿四岁的儿子身前,蹲下来摸摸孩子的脸。
“和你哥小时候长得真像。”
她此番举动着实吓到丁家人,纷纷上手想把孩子拉到身后保护起来。
武芳芳起身笑道:“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说完她趾高气昂看向丁大眼儿的爹妈,笑着问道:“岩岩埋哪儿了,我去看看他。”
老两口欺负人时挺能耐,这会儿见武芳芳来者不善又都蔫吧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最后还是丁大眼儿后娶的媳妇带武芳芳去的坟地。
石头也跟着去了,他们刚出村石头和武芳芳回来的消息就传到了常家。
“哎嘛,石头回来了,家里也没啥菜,你快去菜地摘点儿菜回来。”莫兰急吼吼说道。
她还有些懵。
石头回来了?
是两年多没见的那个石头吗?
心脏突突的跳,紧张的情绪蔓延开来,最终变成她都无法理解的恐惧。
她在怕什么啊?!
“愣着干啥?快去菜地啊!”莫兰催促道。
送信儿来的赵敏拦住要去刷锅架火的莫兰,“姐咱先别着急,石头也未必会来,村里人都说他是跟他那个姐一起回来的,说不定看完孩子又一起走了呢。”
莫兰根本不听。
什么这个姐那个姐的,石头就是跟天王老子一起回来的那也得回家来!
她去菜地摘了豆角茄子辣椒洋柿子,回来时那辆炸眼的红色轿车已经停在常家大门口。
来了吗?
提着菜篮子的手不自禁握紧,脚下的步子也慢了几分。
轿车车门突然打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常久,好久不见。”
然后,熟悉又陌生的石头从车上下来,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