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翀道:“你也记住你说的话,别辜负我姐。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宗彻不屑地嗤笑一声,迈开步伐去追安溆。
安翀当然会去查,姐姐和沈宵到底是怎么分开的,但是也不用跑到太学去找荣成那么麻烦,吃过饭,姐姐去休息,他就带着两个下人出了门。
本意想的是去炸鸡店问问鹧鸪,喜鹊的嘴把不住门,他前脚问了,姐姐后脚就能知道。
只是没用到炸鸡店,他就从一家茶馆外那些闲人闲谈的话里摸出了些端倪。
“沈大公子真的要娶一个妓女?”安翀掩下冷冷的面色,走到一个茶桌旁坐下,很感兴趣的模样,示意身后的下人去点一些上好的茶点来。
那人一看有吃的喝的,便把最近发生的事之前发生的事全都说了。
“以前,沈老夫人看不上一个农家出身的做孙媳妇,现在只能让家里进一个妓子。”那人说着,摇头:“沈大公子这不肖子孙当的。”
安翀皱眉,说道:“农家出身怎么了?一国之重,士农工商,若是没有最苦最累的农人种田,只怕第一层的士人也得饿死。难不成,他们那些大家族,都餐风饮露的不成?”
那人闻言,笑着道:“兄弟何必如此忿忿?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是农家人。不过正是因为农家人干得最多,拿得最少,尽管上面的人一直在喊士农工商,可走到大街上,也没几个人能看得起农人不是。”
安翀冷笑道:“这岂不就是俗语常说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么。”
边儿上几个桌子上的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个老者说道:“后生,你说的是在理,但是两家结亲么,都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之命,那农家女就是缺了这两点,才没能成功嫁入沈家。状元郎也是农家出身,他们二人倒真是门当户对的。”
安翀眉头紧紧皱着,一直没散开。
他真没想到,姐姐来京城才两个月不到,竟然就成了市井闲人口中的闲谈。
沈家做事,太过得理不饶人。
吉发和端平加快了脚步,也才刚刚跟上少爷的步伐。
“对了,”安翀突然停住脚步,“你们两个不用跟我去炸鸡店,再找个街边的小茶楼,去打听打听能不能知道沈宵现在住哪里。”
刚才他只听到沈宵为了抵抗家里,带着那个妓女在外面住,当时太生气,具体的也没问。
这个公道,他是必要替姐姐讨回来的。
吉发、端平有些不放心,“京城这么大,少爷您一个人再迷路了,要不让端平跟着您?”
安翀摆手道:“不必多说,你俩分头打听,一个时辰后去炸鸡店找我。”
说着,他就加快脚步走了。
一路上,安翀走得飞快,也没功夫去打量路两边的景色,一个转弯时,拐角处走出来个人,安翀及时侧身,才没有撞到人身上。
那是一个姑娘,看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安翀抱歉道:“姑娘,你没事吧。”
沈颖这是要偷偷地去看大哥安置的那个女人,没想到刚下车,就差点被撞到。
不过看到对方的模样,沈颖一下子羞红脸颊,微微低头施了一礼,“我没事,都怪我刚才没看路,公子可还好?”
没事就行,安翀点点头,抬步便走。
“公子,”沈颖又叫住了人,道:“我哥哥家就在对面的巷子里,要不你跟我去包一下。”
说着指了指安翀的左手,原来是刚才为防撞到人,安翀侧得太快,手打在了一旁的墙壁上。手背上一片擦伤,微微渗着血珠。
“不用了,”安翀脚步也没停,只是不经意的回头时,看到那姑娘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有些似曾相识。
而随后跟来的丫鬟和护卫,装扮也有些熟悉。
一般的大户人家,下人们的穿着,基本上都是统一的风格,除非是备受主子看重的下人,才能穿上主子不要的衣服。
安翀停下脚步,问道:“姑娘可认识沈大公子,沈宵?”
“原来你是哥哥的朋友,”沈颖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欣喜,忙道:“沈宵就是我大哥,你要找他吗?但是他现在和家里在闹别扭,没有住家中,就在前面的葫芦巷。”
安翀多看了沈颖一眼,不知道这么蠢的姑娘,沈家怎么养出来的。他之前和沈宵说过话,也没感觉他这么蠢啊。
安翀心里这么想着,点头跟在这姑娘身后。
可能是因为得知对方也是欺负了自家姐姐的沈家人,刚才一丝缺点都没有在对方身上发现的安翀,现在是看哪儿都觉得是大毛病。
就这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走到葫芦巷一户小院门口,沈颖朝安翀微微一笑,这才上前拍上面的铜搭扣。
不久,门里传来一道问声:“谁呀?”
“我,”沈颖来过一次,这一答应,里面的丫鬟就听出来了,转回身到屋里,对卧榻上半躺着的霜萍道:“姑娘,是沈大小姐。”
霜萍穿上鞋,起身,和丫鬟一起来到门口。
丫鬟上前开了门,没想到外面还有个少年男子,顿时面色一惊,问道:“沈小姐,您带着外男来是为何?”
沈颖在心里骂了一声装,笑道:“这是我大哥的朋友,找他的。”
霜萍走过来,道:“请他们进来吧。”
丫鬟这才放开把门的手。
到了客厅,霜萍亲自给安翀和沈颖倒过茶,才转身走到主位上坐下。
安翀发现,这个女人跟她姐姐有着很大的差别,姐姐做什么都干脆利落,但这个女人,连走路都透出一股慢吞吞的感觉,说话更是让人听得大气都不敢喘。
沈宵要是喜欢这样儿的,以前为什么要糊弄自家姐姐。
“请问这位公子贵姓,来找家夫所为何事?”霜萍问道。
沈颖立刻就打岔道:“小嫂子,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嫂子,可是你能不能自重一点。你和我哥,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的手伤着了,能不能先让你的丫鬟拿点伤药来?”
霜萍柔柔的笑了下,侧头吩咐了丫鬟一声,道:“在缤纷楼,我们已经喝过交杯酒了。我这么喊他,是没问题的。”
沈颖听得恶心,嘴下也不再留情,“以前我看着,那个一心攀附我家的农户女吃相难看,现在看来,你比她不要脸。”
安翀一下子看向沈颖,吃相难看,沈家人就是这么看待姐姐的。
沈颖面色微红,端起茶杯,掩饰刚才说话太难听的尴尬。
霜萍见此,看了安翀一眼,然后才慢慢道:“我的底气,是夫君给我的,我和那个无媒无证便要登门的农家女不一样。女子贞德,我们缤纷楼里也是教的。”
安翀肺都要快气炸了,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沈宵的新欢,一个是他妹妹,见了面竟然三句不离贬低姐姐的话语。
沈宵是个死人吗?连一个青楼的妓女都能这么自恃甚高。
“妹妹若是有这个空,不如再去劝一劝那个农女,昨日我在街上恰巧看见她,说了两句话,听她的意思,还要把夫君抢回去呢。”霜萍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副贵夫人的派头。
沈颖气笑道:“现在更想巴着我大哥的,是你才对吧。要是那农女还不死心,你们狗咬狗不是正好,关我什么事、”
“够了。”
突然打断的声音,将沈颖和神态悠闲的霜萍都吓了一条。
安翀站起身,指着霜萍道:“你一个青楼妓院里的婊子,也敢跟我姐姐相提并论?沈宵给你的脸也未免太大了。”
然后指着沈颖:“你,说是大户人家千金的小姐,我看你还不如一个铜板儿值钱,和妓女对座而谈就罢了,还一二再而三贬低我姐姐,你们沈家的教养就是这样的?”
“你,你在说什么?”沈颖还有些没明白过来,“你不是我大哥的朋友吗?”
怎么就姐姐起来了?
安翀甩袖,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走出门之前,又放下一句话:“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爷爷叫安翀,沈宵要还是个人,就让他去落雨茶楼会会小爷。”
安翀出了门,好一会儿,霜萍突然拿帕子掩着嘴,晶莹的泪珠跟珠帘似的,一挂一挂往下掉。
“颖儿妹妹,你便是再看不管我,也不用随便找个男人来欺辱我吧。”
沈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道:“谁欺辱你了?”
沈宵已经从昨天傍晚离开,就没有再来葫芦巷了,这天下衙后,想着过来看看,只是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
“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你带了一个登徒子过来侮辱我们家姑娘,不能就这么走了。”
沈宵皱眉,一脚将门踢开,看到院子里拉拉扯扯的几个人,皱眉道:“怎么回事?”
“大哥,”沈颖赶紧扑到沈宵身边,眼里后怕的眼泪一时不停,“我好心来看看她,路上遇到一个人,说是大哥的朋友,就带着过来了,谁想那却是姓安的,刚骂了我们一顿就走了。她、”
说着指向正站在门内无声落泪的霜萍,道:“她却说我是故意找外男来侮辱她,竟然敢拦着我不让我走。”
霜萍依旧柔柔弱弱的,迈过门槛,看着沈宵道:“我只是想让沈小姐留下来,说清楚。不然,我一身清白都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