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没有进入存放白氏先祖牌位的小室，而是站在院子中间。
对于神神鬼鬼的事，以前没见过肯定不信，但她都穿越了，总不能骗自己必须坚定唯物主义吧？
“各位，白氏因我而起，现在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在附近也小有声名。日后如何，我并不能保证什么，至少到目前为止，本人无愧于心。”
白芨将一张张纸钱点燃，放在铜盆里烧，隔着门上了三炷香。
做完这些，她正准备起身，却发现本该熄灭的火堆有一瞬间窜得老高，而后又迅速沉寂彻底熄灭。
一阵青烟，从盆里冒出，直直地冲向天空。
“多谢各位体谅。”
白芨也不明白这是错觉还是神秘学，就当对方答应了吧。
然而，这一幕并不只有她见到，守着祠堂的白登高，还有过来找人的白高山，以及白正文等人都看到了。
“祖宗显灵，不孝后人给先祖叩头啦。”
一群老人激动得痛哭流涕，原地跪下连连给祖宗磕头，方向正对着白芨。
这就有点尴尬了。
“大小姐别动，先祖是因为你才显灵的。”
发现她想避开，白高山连忙制止，恭恭敬敬地接着磕头。
这还不算完，老一辈磕完就轮到小辈，随后发展到在家的全都来了。
白芨足足当了一个上午的菩萨，才发现被人朝拜真的很羞耻。
心满意足的村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们的大小姐，都想沾沾祖先的福佑。
不光白氏如此，外姓也不甘示弱，反正大家的祖宗都住这里，你知道是哪家的先祖出来溜达了？
什么年代干什么事，白芨充分理解他们这种心思，到最后脸都笑僵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被迫营业的一天。
白正文挥手让村民散开，叫上村里所有说得上话的人，同大小姐一起到了偏室。
“大小姐，您对明理说的话，我听见了，也跟白氏的长辈说了，张叔和三叔这些外姓长辈都知道。”
白芨没有接茬，而是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她之所以会跟白明理解释那么多，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免得将来心有怨愤。
人心，真的经不起考验，不如事事都摆在桌面上，免得以后麻烦。
这间小屋，从白芨第一次进来只见了七个人，到现在坐着的都快二十个了，人越多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就越高。
四年前，是白高山一手促成了少族长的事，让白氏成功跃上了好几级台阶，今天他依旧是村子的主要话事人。
“大小姐，您不用顾虑太多，白氏要是能出个王爷，呵呵，到了下面我敢对亲爹拍桌子。
别的我们也不懂，还指着您带族人往前奔呢，我这个老的只会看看种地的天时。”
白芨打量着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牙齿也几乎掉光的老人，心中无比佩服。
他的话不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还顺便敲打那些内心不坚定的人。
翻译过来就是：光宗耀祖你们要不？现在有这样的好日子是因为谁？没了大小姐带着，你们吃屁去吧。
风险？种地还要看天呢，干什么不得有点风险？
只他一人开口，就相当于白氏已经发声，确定了意见。
李大爷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他就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那还有什么好想的？
“大小姐，您赶紧答应啊，铜钱装到罐子里才安全，万一皇帝老爷后悔了呢？
我们才刚吃饱饭，您这顾虑未免想得也太远了，总不至于今后的日子比现在还差吧？”
张良才差点笑出声，就知道老伙计看问题的角度最直接。
他自己一向都是大小姐的忠实支持者，这一回也不例外。
“大小姐，这么大的事您还能顾到我们，老头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一句话，有事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这把老骨头都不带怕的。”
“对，那些个伢子有的是力气，皮糙肉厚，您随便支使。”李大爷连忙跟了一句。
白芨摆了摆手，笑道：“行，您二位的话，我记下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走得干脆利落，把除了张、李之外的其他人，弄得一头雾水。
在座之人相互看了看，发现既然事情有了定论，便纷纷离开了祠堂。
只有白正文隐隐觉得不对，等看到白高山惨白的脸色，心里猛然一惊。
“叔爷，大小姐，她是不是对族人不满？”
“应该是从回来起，大小姐心里的钉子就没有拔出来。”白高山手抚着胸口顺气。
“可是，那事不都过去了吗？”
“过去了不代表原谅，为什么走露消息的全是白氏的人？外姓比不得我们跟大小姐亲近，他们不是更有理由背叛村子吗？”
白正文懂了，正因为族人觉得村里的一切都是大小姐带来的，而她是白氏的族人，所以同族的有些人开始飘了。
这并不是个例，随着日子越过越好，村子名声传扬开来之后，大家的心境都有变化。
“大小姐今天的动作，是不是表示亲近外姓人的意思？”
白高山摇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她是在告诉我们，大小姐也可以只是外姓的大小姐。”
白正文听到这话彻底坐不住了，想到白芨的性子，还真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难怪要在祠堂说呢，这……
“叔爷，就算有些人心里有鬼，可大多数人还是好的，为什么？”
“因为一开始，这个大小姐就是我们算计来的，白氏不如张良才心诚，也不如靠山村来的人憨厚，我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无论如何也是同族的’心思。”
两人面上发苦，大小姐确实看在同族的情分上，没有发作那些有小心思的人，直接一嘴就带过了。
实际上，她一直在等白氏的族老们自己处置，然而族老心存侥幸，完全没有过问。
白高山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说道：“正文，你往后一定要记住，我们得到的，远比自己给出去的要多得多。
千万千万要提醒自己，当初我们立大小姐为少族长时说的话，白氏以她为尊。”
白正文嘴唇动了动，愧然低头。
“我会约束好族人，您放心吧。”
白高山虚弱地笑了笑，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但他必须撑着，不能倒在大喜的日子里。
只希望，族人以后都能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