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的气氛有些凝重。
一想到三宝的未来，白芨忧心之余，泄露出点点杀气。
宋承业立刻站到叔祖面前，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摆出防御的态势，仿佛再一次踏上战场。
她领过军？
只有长期领兵作战，才会自然形成这种气势，就像周将军一样，杀意爆发开来一般人根本挡不住。
作为参加过大规模战争的人，宋承业无比震惊，这还是对方无意识展现出来的，要是她尽情施展……
剑拔弩张之际，搞气氛的小能手出场了。
白芨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人抓住，摇来晃去的，低头就看到了一张有些不满的小脸蛋。
“娘亲，你就是喜欢男娃，你都不跟我说的。”
小四两只手一起摇，用浓重的鼻音说出了这句话。
一直在等着，娘亲对三个哥哥说完，该轮到她了。
人家连怎么点头都想好了，可娘都不跟自己说一句。
“说什么？”
“就是，对哥哥说的呀！”
白芨扶着脑袋，一把将小胖子提了起来，放到面前。
被偏爱的还真是有恃无恐啊，你最近学了什么都忘了吗？
有一大堆疼爱你的人，将来还有实力，你要个屁的嘱咐，就你这性子记得住吗？
“好。曦月，娘也告诉你一句话，人可以自满，但不能不自知。得意过后，一定要想清楚自己还有哪些不足的地方，改正了才能在下一次继续得意。”
“嗯嗯，我知道了娘，不懂的就问小哥，他会告诉我哒。”
小四几乎是在自己娘说完之后就立刻点头，表现得十分乖巧。
嘿嘿，娘亲喜欢听话的孩子，我最乖了。
白芨看到了小丫头的窃笑，也发现了三宝脸上的包容，眼睛快要翻到天上去。
什么热闹都要凑。
不过，有她这么一打岔，最开始的那种气氛也随之消失，宋府令的气也喘匀了。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对方开门见山，白芨也没有兜圈子的意思，说道：“我个人没意见，但这件事不仅仅关乎到我自己。虽说白氏以我为尊，我却不能理所当然去给他们定未来的路。”
这话一出，不仅是宋承业侧目，宋府令更是连连在心里叫好。
妥了，这回真的妥了。
都能为下面的人考虑周全，这样的人还会做出伤害儿子的事情吗？
白氏能有什么，一穷二白，无权无势，到现在除了是大小姐的拖累，根本就帮不到她什么。
宋府令昨天一晚上都在琢磨，一旦宁水成了尾大不掉之势，该如何反制。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还是陛下会看人啊，一眼就看透了大小姐的本质，似神非妖，哈哈哈，好一个似神非妖啊，太贴切了。
“应该的，您去歇着。像什么李大人、何大人之类的，就不耽误您的功夫了，承业会处理的。”
说着，他还轻轻踢了呆愣的侄孙一脚。
宋承业无语至极，脸上带着浅浅的无奈，说道：“情况我已经查明，但按照律法来说，并不能给他们定罪，只能是申斥。”
白芨定睛看了他一会，觉得很新奇，点头道：“那就按公子……哦，殿下说的办，我没意见。只是为了周将军和陛下，你们可得把人看紧了。”
宋府令脸都黑了，要不是因为这不在京中，作为代行族长权利的他，绝对会跟祖宗请家法。
你个木头，这是讲原则，讲律法的时候吗？
随便安个罪名，把人弄到西北喝沙子，让大小姐高兴高兴不好吗？
真是气死人了，难怪陛下提都没提你。
“您放心，陛下专门同我说过的，他们绝对没有泄密的可能。”
“嗯，那就拜托您老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宋府令也顾不得当孩子面了，扯起木头就到了一边。
换做一般宗室，对储君肯定敬畏得不行，但他可不一样，皇帝侄儿都打过。
“你怎么就不会说话呢，多好的机会？”
宋承业明白叔祖的想法，摇头笑道：“也许在您看来我很蠢，可是连我都不遵循律法，随意操控的话，等父皇退下，您还能管得住我吗？”
宋府令哑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作为将来的帝王，能有这种自律确实很好，可你总得分时候……
是啊，破一次例，就是失控的开端，承业的想法并没有错。
想到这里，作为目前宋氏一族辈分最高的族人，宋府令也不知道侄孙的坚持是对是错。
但承业无疑是个好孩子，是一个能带来希望的继承人。
也许，他是对的吧。
“按你自己想的来。叔祖已经老了，就像大小姐说的那样，时间隔得太久，有些东西并不一定适合用到你身上。未来，属于你们这些年轻后生。”
宋承业偏过头，看着在角落玩耍的孩子，说道：“我也是昨晚才想通的。我并不算优秀，至少比不过父皇。但我可以在别人都做不到的地方下功夫，坚持自己心中的原则。
比起父皇和皇祖父已经走过的路，我更愿意尝试一种新的方法，去经营祖宗的基业。”
宋府令笑了，无声无息，眼神带着满满的欣慰。
承业或许不是人中龙凤，但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大兴最好的皇帝。
“好，好，叔祖很高兴你能有这般志气，以后记得多给老头子烧点纸，说说话。”
“叔祖？”
“不用这样看着我，谁都会有那个时候，老头子比谁都能活，放心吧。”
宋府令哂然一笑，拍了拍站一会就觉得疼痛的双腿，朝篱笆边缘走去，加入了孩子们的游戏当中。
宋承业沉默不语，发现自己过去的四年都是白活，要是能早些想通就好了。
院子里的对话，白芨一字不落地听到耳中，心有感触。
有时候老人的意见不一定对，他们可能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但说出来的，是几十年人生的总结，是一生的写照。
白芨用布擦拭完刀身，入鞘之后没有和以前一样收到次元空间里面。
她准备一直带着身边，就当是给自己的警醒。
前路，注定鲜血漫天。
同孩子打过招呼，白芨踏出小院准备去祠堂的时候，听见宋府令好奇地问道：“大小姐，您这是？”
“宋氏有您这样的宝贝提点后辈，我白氏也并不差。”
被她呛了一句，宋府令不仅没生气，脸上反而乐呵呵的，还给侄孙当场讲解。
“承业，你知道大小姐最难得的品质是什么吗？”
宋承业收回看向门外的眼神，说道：“大概是，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很聪明吧。”
“对，真正的强者，都不会认为自己无敌。大小姐，太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