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力作用极其有限的时代，种地能否有好的收成，一看种二看天。
这两样先决条件相同，才能通过施肥、除草、控水等细活，将勤劳与懒惰之间的差距拉开。
因而看天吃饭，便成了千百年来农户心中的至理，也诞生和衍变出了多种多样的祭祀祈福活动。
按照惯例，夏收之前村民们会聚集在一起用三牲祭天，祈祷今年的好收成，顺便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之后便拉开双抢的序幕。
甭管是迷信也好，单纯的心理安慰也罢，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群体活动被顽强地留存下来，还有了‘丰收节’的美名。
午时刚过，渐渐取代打谷场功能的新式球场人声鼎沸，村民齐齐出动，把绿茵之中的供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芨作为祭礼的主要参与者，坐在已经挪过位置的金丝楠木座椅上，满脸怪异地看着托盘里的祭品。
三牲，一般默认是猪牛羊，也可以是其他的牲畜，祭品就是三种牲口的头颅。更为讲究一些的，会用三种同属但又不同类的动物，比如麞（zhāng）、鹿、麂（ji）。
乡下地方自然很难弄到全鹿科的高档祭品，加上固有的观念认为自己养的才心诚，因此在没有牛头的情况下，这才出现了一盘竹鼠。
如果真有神仙的话，白芨难以想象他们收到这样的祭品之后，会有什么感想。
严格来说，这种行为是符合祭礼规则的，因为在村民的心中竹鼠可比兔子珍贵得多，很难伺候。
“大小姐，该您上去了。”一旁的白正文瞅准时间，小声提醒了一句。
祭礼流程结束，由村长公布接下来可能的天气变化，嘱咐村民一些注意事项，顺带敲打那些不正经过日子的，自己饿死不要紧别连累了旁人。
白芨从白明理手上接过自制的喇叭，轻轻在上面敲了敲，现场瞬间变得更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并注视着场地中央的那道身影。
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村子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上了让整个大兴百姓都羡慕的好日子。
从最初的几百人，到现在光军部就超过两千人，加上原后山村、靠山村两处地盘，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实力，前山村的规模都远超一般的县城。
一想到村里不断多出来的市集、食肆、球场，还有些那些传闻中在建的东西，村民们心里都是热乎乎的全身都是劲，只要老实按照大小姐的安排去做，日子会越来越顺。
“大小姐好。”
不知道谁第一个起头，之后几千人的呼喊响彻了整个会场。
白芨抹了把头上的汗珠，挥手示意，“停，你们的招呼我收到了，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用扯着嗓子喊了，搞不好我还得搭一笔银子给你们消暑用。”
大小姐什么脾气众人早就清楚，连新来的听到这话都不觉得奇怪，全在憋着笑。
“从明天开始村里一切以夏收为主，手头上不忙的能帮就帮一把，争取早日把活干完。别的我就不说了，只要你们不懒，本王就会让你们的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明白吗？”
“明白。”
又是一阵魔音贯耳，白芨无奈地摇了摇头，迈着轻快地步伐来到场地边缘。
第一批的试验田就要见真章了，以白正文为首的很多人紧张不已，生怕会得到失望的结果。
虽然从涨势、稻穗结谷的大小大致可以判断收成，但种粮食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稻子看起来涨势喜人，最后收割回来的谷子里如果有很多都是空的，算是白高兴一场。
那一片混合了多种稻子的田地，承载着村里所有老人的希望，也成为他们人生中最后的念想。
这几个月以来，已经不用再干重体力活的老人们，几乎天天都去田里转转，把稻子当祖宗一样伺候，除了拔草之外，平时摸都不能摸，也禁止孩子们靠近那里。
这要是收成比往年还差，那种落差一般人真承受不住。
“大小姐，您种在山上的那些玉米熟了吗，要不要我们去帮忙收？”白正文没话找话，心思一点都没放在即将开场的球赛上。
“还成，再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白芨发现这些人脸色不对，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可要是能成功，吃多了才会想要失败，那只是无奈之下用来宽慰自己的话语罢了。
“文叔，之前沤的肥用上了吗？”
发西瓜子的时候，白芨给对方演示了这种能够给稻子的茎杆补充钾元素的肥料，只是后续一直都没关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说起这个，白正文可就来劲了，心里的担忧都少了许多，“大小姐，您的那种沤肥法子确实有用，我选了一两块地试了试，只半个月稻苗就长得比其他稻子粗。”
“后面呢？”
“按您说的，那种肥不好和粪肥一起用，我们就没撒多少，两边轮着来的。”
“既然尽了人事，能收多少就看天意吧。”
白芨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想到之前收到的消息，赶回去种地的严侍郎居然不声不响就拿下了尚书之位，还发现了人工授粉的秘密，正准备上奏折推广呢。
一旦这次的收成不好，可以把这个法子拿出来，也能让老人们有个新的方向。
“张叔爷，听说今晚有竹鼠吃？”
同样有些患得患失的张良才，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他明白这是大小姐的好意，便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小姐，那东西可不好养，比兔子难伺候得多。”
白正文负责田地，张良才负责养殖，但这只是大致的分工，平时双方一直互通有无，遇事轮流帮忙。
也是今天的日子特殊，养殖场才狠心拿出一批不听话的刺头出来，准备让人尝尝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味道。
白芨看他的状态不错，跟着笑了，“你们看着来吧，要实在难养就算了，专心养兔子也成。”
兔子的生殖能力在动物界是出了名的，那真是给一对兔子夫妻足够的时间，就能还你一个大家族的存在。
“那倒不用，养熟了这一批，后面就好办了。大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县城最近开始卖羊奶了，两文钱一大碗，许多人天不亮就去排队呢。”
张良才一脸骄傲，那些产奶的羊里面，有两头还是村里拉过去的。
白芨从对方的表情中猜到了一些，老孙的办事效率可以，也越来越懂得变通了。
无论人家出于什么目的，官方带头为民的行为，都值得嘉奖。
这颗种子已经埋下去，等三宝长大应该就能有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