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刚步入社会那会儿，并不能理解这种二十几个人追着一个球跑，一场比赛有时候都进不了一个球的运动有什么意思，能引得无数人疯狂。
直到她在后厨工作久了才深有体会，每天看似简单的工作，其实并不比一场高强度的对抗花费的力气少，甚至精神上还要更加疲惫。
由于白芨学徒时跟的师傅在当地小有名气，加上自身的基本功扎实，只干了三个月的砧板（切菜）就被调到了打荷（配味）的岗位，这引起了一众老前辈的不满。
上杂（负责蒸菜）一直都想去炉头颠勺，正好后厨的大师傅年岁到了，准备退下来让二厨顶上，可突然杀出来的生力军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机。
酒店的后厨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新人上位必然会挤掉某个老同志的位置，继而引发连锁效应。
于是，本着一致对外的原则，不大的厨房里每天都在上演宫心计，大堂几乎天天都要过来吵一架。
白芨当时年轻气盛，加上女红案（烹饪各种菜品的厨师，做面点的叫白案）本来就不被人看好，老板经过一番考量之后，她出局了。
师傅曾经说过，有真本事到哪里都能吃上饭，这话她一直都是信的。
等碰壁的次数多了，白芨才明白师傅还有半句话没说。
再有本事，不会‘做人’也混不开。
好斗，是人类的天性，有正大光明的竞争例如高考和各种比赛，就有看不见的各种阴私手段。
相比而言，依靠血肉碰撞赢得的喝彩，更为纯粹，更能让人舒心。
白芨一直都很厌恶各种心思算计，可为了生存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学习并加以运用，最后活成了最讨厌的样子。
“娘，快看，那些叔叔出来了，他们踢球的样子好威风，我想学。”
早早换好球服的小四，依偎在亲娘身边，用星星眼看着上半身软甲，下半身短裤护膝，头戴帽盔的球员。
白芨从回忆中转过神，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
这是要打橄榄球吗？
美式足球虽然也叫足球，但那是翻译的问题，与现代足球有着本质的区别，根本不是一个运动，规则也大相径庭。
这种全副武装的出场方式让她起了浓厚的兴趣，想知道能让小四都觉得威风的踢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很快，裁判就位，双方队长以抽长短签的方式决定谁先进攻。
在山呼海啸的声浪中，着黑皮甲的一方拿到了开球权，以二四三一的阵型，集体向前推进。
而刚一开场，白芨就看傻眼了，真没想过足球还能这么踢。
两名大汉头前开路，接连撞开敌方过来拦截的球员，四名灵巧的小个子稳稳护球在脚下，而身后的几人分别护卫两翼和断后，防止有人偷袭。
除了不能抱着球跑，看起来真的很像橄榄球的比赛，撞人都不算犯规的，难怪球员都要穿齐护具。
进攻方犹如推土机一般，强势碾压过去，直插敌方腹地。
眼看多路骚扰无效，阵地即将失守，防守方集合兵力组成六二二的大摆锤，准备跟对方来个硬碰硬，旨在一举凿穿对方的阵型，夺回皮球。
进攻方的球员出自近卫，相互之间的配合更为默契，瞬间化整为零变换成小三才阵型，避开了对方的冲锋，在三人为作战单位的小团体之间传递皮球。
只一愣神的功夫，独自绕到防守方后面的进攻球员，接到队友的传球后与门将来了个一对一，轻松把球送进了球门。
裁判手中的铜锣声响起，进球有效，场边的栏杆上也挂起了代表得分的红绸，现场的气氛陡然热烈开来。
白芨张了张嘴，半天也想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形容，最后只能跟着大家的节奏鼓掌。
都变成打仗的场面了，再谈越不越位的就是扯淡。
如果说现代足球是运动战，更讲究跑动中的传切配合，那面前的这群人则是把两军对垒的阵地战精髓发挥了出来。
“娘，那些叔叔们是不是好威风，‘砰砰砰’就把人撞飞了，他们每次进球都好快的。”
小四手舞足蹈，兴奋地指着已经回到中圈，准备下一轮的球员。
自从看了大人的比赛后，她便觉得少儿队的比赛跟过家家一样，太没意思了，一点都不激情。
白芨瞥了眼闺女点大的身材，不知道这人兴奋个什么劲，你还没人家腿高呢，真是心里没一点数啊。
“别想了，让你上去也只能打到别人的膝盖。”
“哼，我以后会长高的。”
小四咬着手指，对自己的身高很不满意，眼看哥哥们越来越高，她有点急了，这些天饭都吃得比起前多了不少，却还是不长个。
“曦月，最后进球的可不是那两个高个，要不你以后专门搞偷袭？”
生理结构方面的问题，白芨是毫无办法了，她自己还每个月都不舒服。
对于老娘的建议，小四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要，偷袭不光彩的，我要跟那两位叔叔一样，直接撞过去。”
白芨：……
闺女，你的心还真大。
“比赛胜利不是更重要吗，那样可以更轻松。”
“呃……”小四被说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默默地低下了头。
就在比赛即将结束，白芨都快忘了这茬的时候，突然发现袖子被扯动了。
“娘，只要我够强，也可以赢的对不对？”
师傅，只要我菜做得好，别人就不会拿我的性别说闲话是不是？
白芨再一次被拉到了以前的回忆中，曾经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又消失，最终定格在只有她一人矗立，横尸遍野的画面。
“对，只要你有绝对的实力，就可以打破规则和界限，甚至重新定义规则，不再受出身和世俗的限制，将一些阴谋诡计踩在脚下。”
这番话小四听不懂，但知道娘亲同意自己这么去做，顿时喜笑颜开。
白芨侧了侧身，双手扶在闺女的肩膀上，郑重说道：“曦月，你可以朝着这方面去努力，可在你实力不够的情况下，绝不能对外表露出这种想法，知道吗？”
小四歪了歪脑袋，在娘亲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很好，我已经把立你为王女的奏折送了上去，从明日开始，娘会把自己所有本事统统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