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一步步引导，让周葛氏在诉状上签字画押，瞬间把闹剧上升到了民告官无路，不得不请求藩王出面的大案。
这个操作全程透明，围观的百姓都能看到，一点都没避着人，真真对得起公堂顶上面那‘正大光明’四个大字。
吃惊到再也吃不下瓜的群众们，觉得王爷这么做好像有点道理，毕竟是为了救人，就是略微带点无耻和不要脸。
这不是典型的颠倒黑白吗？
总之，在场的百姓过足了瘾，十分欣喜自己带了眼睛和耳朵出门，县衙的案子比戏文和说书精彩多了，这可是真人真事，而且还发生在眼前。
“吴刚，你骑快马找到扼守官道的将士，让他们传信回去，点齐一百人马到城外候命，救人如救火。”
“是，卑职这便去报信。”已经开了无数次眼的吴捕头，极为亢奋地回话，随后出了公堂。
他只觉得心里有太多的情绪发泄不出来，跟着大小姐混，前途真是一片光明。
太厉害了，只凭三言两语，就能去隔壁州拿人，还是以正当的理由。
书吏也是一样，带着激动和佩服的心情写完了状子，眼睛比烛火还要明亮。虽然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但一荣俱荣的道理还是懂的。
有了这么一出，今后官场上谁还敢小看宁水县出去的人，大小姐可比一般的知州大人厉害得多。
“大小姐，仔细问过了，那些书生什么都不知道。领头闹事的那个，也是因为听到县学夫子的闲谈，才起了帮忙讨公道的心思，没有任何金钱和利益上的许诺。”
孙县令在牢里待了不短的时间，对于这个结果很是失望。
白芨也不觉得意外，指着地上的周葛氏说道：“你准备一下，带她去邻水县一趟，把他们全家都给接到宁水来，本王会让亲卫一路护送。到了淮东，能查到多少是多少，查不到也做做样子。”
“王爷，这是？”
孙县令脑子有点懵，不知道自己就出去了一会，怎么变成这样了。
“具体的你问书吏，这个年轻人不错，多锻炼一下，以后有合适的位置……”白芨没有往下说，意思传达到就可以了。
不谈别的，光这一笔好字，一份诉状只打了两张纸的草稿，一个字都没涂改就足以得到培养历练了，关键是人还挺干脆。
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人才已经很不错了，不能要求更多。
年轻的书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上就这么掉馅饼了？
孙大人很是意外地看了眼身边的内侄，弓着身子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办。然后他便把这事先放一边，急忙问起刚才发生的事。
小三真是好运啊，能得到大小姐的夸赞，这么一来岳父终于可以放心了。
事情到此基本上就要告一段落了，由于还要等某个棒槌出结果，白芨没有即刻离开，转身进到了后堂休息。
可即便如此，看热闹的百姓有增无减，比下午还要恐怖，都快把墙给挤塌了。
“大小姐，您刚才？”
白大河十分不解，大小姐还从来没有当众点过谁的名，就算有心要用谁也是暗中考察，过一段时间再看。
这第一回见就表示要用那个书吏，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必觉得惊讶，那个年轻人面相与孙大人的夫人黄氏有五分相似。外甥似舅，侄女肖姑，他应该是黄家人，无论我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的。”
有些事说穿了一文不值，白芨付出的不过是一句好话而已，可日后能收到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白大河：……
大小姐可真是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怎么长的呢？
“您这是在拉拢黄家？”
“黄家在宁水数一数二，虽然大户人家有的毛病他们都有，但比起其他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勉强看得过去。”
白芨不可能一个人单打独斗，那样会跟勤政的皇帝一样累死，找人分担是必须的。
她怕白大河听不懂，索性摊开了说，“大河叔，白氏绝对不可以是宁水唯一的大族，至少要有一两个和我们旗鼓相当的存在，知道为什么吗？”
“树大招风？”
“不，是为了减少变数。”白芨在桌上画了两个圈，“我有信心，可以让白氏在十年内成为淮宁境内最显赫的豪族，但我们不能把肉全吃光，否则就会成为所有家族的敌人。
有黄家，孙家这样的家族在，别的小家族想要发展，就必须先过他们那一关，之后才能威胁到我们，能理解吗？”
白大河愣愣地点头，是真的听明白了。
宁水是一块饼，大小姐带着族人先分掉了一大半，然后再让其他家族去分。孙、黄两家也分了不少，其他人想要吃饼，首先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吃完了他们手里的，才会瞄准白氏。
说难听点，他们两家是挡灾的。
“大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们要是知道了会不会？”
白芨发现对方是真懂了，直接反问了一句，“如果你是黄家家主，在不能阻止白氏崛起的情况下，会如何选择？”
“跟在白氏后边，坐稳老二的位置？”
白大河恍然大悟，白氏有大小姐的存在，只要不出现天大的变故，起来是必然的。既然挡不住也争不了第一，不如两家交好，当个稳稳的第二，还能得到庇护。
“大小姐，我真没想到这里面的门道这么多，比做生意要麻烦得多，唉。”
“见多了就会习惯的，没有绝对的实力，吃独食都没有好下场。就算是开国皇帝，成功打下江山以后也要和老伙计一起分享，这可不是因为人家大方。”
白芨随口安慰了一句，专心用粗布手帕擦着长刀。
白大河发现大小姐身上的气息不对，想问却又不敢，一颗心跳得飞快。
他别过眼睛，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大小姐，您让孙大人把周家人接过来，是想收留他们吗？”
说到这个，白芨停下手里的动作，露出一个奇诡的笑容，“你不觉得周葛氏很适合干催债之类的活吗？”
“催债？”白大河不知道有谁欠大小姐的钱，还敢不还的。
“对，我不能次次以势压人，尤其是等银行开起来，像周葛氏这样的人，对我们来说十分有必要。而且，这不马上要收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