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山村的少年、少女从村里走出，踏遍宁水县每一个偏远角落时，如火如荼的税收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夏天成熟的只有春麦和早稻，少部分土豆和插缝种植的三种五谷，红薯则要到下半年收获，是以夏赋的工作难度还少一些，冬税才是真正的考验。
不说别的，光红薯的存放就是个大问题，烂掉发芽太过可惜。
“一斤红薯差不多两成左右的粉，你让村里磨了粉的人家都在你这个登个记，估算一个数值出来，年底交税用红薯粉交。”
白芨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的土豆，实在害怕自己过年的时候会被红薯淹没。
白明理也是一脸菜色，头一回感受到了土豆的恐惧，拼命点头，“我知道了，可不是所有人家都有磨盘，这磨粉也耗时耗力，有些麻烦。”
“所以啊，还是收钱更好，就算少收一些都没关系，这些东西太烦人了，我在山上都能听到猪叫。”
“大小姐，您说的那个水磨盘我去打听了，有人做是会做，但是挑地方。”白明理微微摇头，突然多出一堆活物，除了孩子们有些开心之外，其他人烦不胜烦，连睡觉都睡不好。
“不急，严大人回了信，说是已经在工部问到了相关的图纸，可能还会帮我们找个人才过来。”
白芨放下手中的书，轻轻叹了口气，这有人脉是好，想到什么东西去信问一声就行。
可摆在面前的实物问题要是不解决，哪怕一年只收一回的税都要烦死人。
“你回去找人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妥善的法子，能把县里的红薯都给卖了。还有那些猪啊羊的，也尽快解决，别弄得一村都是膻味。”
“知道了，大小姐。”
“嗯，还有其他事吗？”
白明理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行了个礼退出了山庄。
他本想说，最近好多人都来问大小姐的生辰，要刻在长生牌位上，但一想到这位的脾气，说出来恐怕自己得挨踹。
算了，心诚就好，没有生辰也一样的。
一周一次的例行汇报结束，白芨就没什么正事了，可以好好在床上躺几天，追一追许先生新写的故事。
她自从放权之后，彻底把自己解放了出来，除了有些决策要做，其他时候真是清闲无比，就快要实现最初的梦想了。
“娘亲，师弟有事找你，我就带他过来了。”
在这个家里，只有小四敢在看到亲娘的地方不问一声就冲进来，还带着人。
白芨一转头就知道这小不点又犯了充大的毛病，现在村里谁不知道你有个师弟？
“谢谢师姐带路，这是我在淮宁买的，师姐尝尝看。”
士别三日，猛子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自信，待人接物上面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师弟，这个，不好吧？”
“师姐，几文钱的小玩意，听别人说好吃才买的，你赶紧试试，当心化了。”
看到两人你推我拒，白芨忍不了了，瞪了小戏精一眼，说道：“白曦月，拿着你的糖葫芦出去。”
“哦。”小四笑眯眯地接过那串诱人的糖葫芦，轻轻舔了舔顶端的糖衣，还踮起脚尖人小鬼大地拍了拍猛子的手臂，“谢谢师弟的礼物，下次不用了哈。”
“嗯，我会注意的师姐。”
白芨揉了揉眉心，抓起一个果壳就丢了过去，“快滚。”
“好的。”
小四一点都不害怕，一蹦一跳地走了，临走前还给猛子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无法无天。
猛子想笑又不敢，只能把自己缩成了一个鹌鹑。他觉得小师姐真是太好玩了，跟一般的孩子很不一样，每天都踩着大小姐的底线。
“说吧，这玩意花了多少钱？”
“十五文一串。”
在白芨面前，猛子还没那个胆子敢撒谎，老实把价格说了。原本老板想卖十八文一串的，他一口气要了四串才能还下价来，总共掏了半串多的铜钱。
“这还差不多。”
铜板的购买力虽然高，但在工业化生产之前，糖的价格一直在那里摆着，尽管粮食丰收让糖价持续走低，但仍然要比盐贵许多。
一斤糖能做多少糖葫芦白芨很清楚，三十串顶天了，真要卖几文钱一串，老板的裤子都得亏掉。
这也是宁水县城没这玩意卖的原因，普通百姓基本吃不起，有钱人不惜得去吃山楂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野果子。
“东西送过去了？”
“是。”
“你带一带周葛氏，教教她村里的规矩，可别什么都往外说。”
“明白。”猛子前一刻还在高兴大小姐不反对自己给几个孩子带东西，在听到问题后转瞬之间就进入了状态。
白芨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点头说道：“王猛，我希望你能走出宁水。”
“大小姐？”
“不用惊讶，你有今天的机会是靠自己挣来的。你是个聪明人，又是曦月的师弟，对于今后的路应该早作安排。”
话没说得太明，但她只提小四的做法还是让猛子觉察到了一丝异常，不由得想起了淮宁的那位李总管。
按理说人家是太上皇面前的大总管，之前见过无数的大人物，就算看在大小姐的份上，也不应该对自己那么客气，原来还有师姐的面子在？
“大小姐，请您指点。”
“你和张茂不同，他今后会负责王府的具体事物，王府在哪他就得在哪，而你可以去得更远，比如京城。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吗？”
“知道，因为两位先生，还有曦月师姐。”猛子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日后要效忠的对象并不是大小姐，而是小师姐。
林先生的关系、许先生的经验，这是他比茂哥多出来的优势，又和师姐是同门，在皇室那边也能有一定的香火情，是做师姐帮手最合适的人选。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打算了？”接触得多了白芨才发现，这人确实聪明。
“大小姐您这么早就定下来，其他三位公子不会有想法吗？”
“王位是我的，他们要有意见找他爹封一个去。”
这话一出，猛子立刻低下头，心跳却在慢慢加速，脑海中浮现出全村都忌讳的那个称呼。
“属下明白了。”
“嗯，你的职位暂时不变，该干什么、学什么心里有数就行。”
“是。”
等他离开，白芨站在窗前，看着排排坐吃果果的四个崽，心里的念头渐渐坚定了起来。
除了曦月，白斯辰、白斯泽和白斯年三兄弟，在村里待不了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