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王爷，宁水一切正常，城池修缮正稳步进行。村子亦无大事发生，运盐船由熊将军亲率水师护航，安全靠岸后，已经被麟虎帮转运给了各大家族。”
听完林队长的简短汇报，白芨微微皱眉，“熊将军离开了海州，亲自过来了？”
“是的，熊将军说这次的盐船量大，亲自护送才放心。而且，他只在村里待了一天，便打算返程离开，是被许大人以您的名义劝下来的。”
“不错，这确实是本王的意思。”
贡品还要往南海走一趟，熊猛来的正是时候。
“飞鸽传讯，让耿将军收到信后，立刻带上东西赶往苏州城等我传召；命熊将军领水师朝松江府方向进发，在临近苏州的水域停泊。”
“遵令。”
看着属下出去的背影，白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熊猛不远几千里来村子看看，肯定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让手下的弟兄安心，证明女王不是给他们空口承诺。
可是，为什么他会只待一天就想走呢？
这位水师将军之前是海州的三大岛主之一，为人虽然说不上桀骜不驯，但也是实打实的好汉，遇事从不轻言退缩，加上脑子还好使，怎么想都不应该半途而废。
一天时间能看到什么东西，起码得逛一逛宁水县城才对。
村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大小姐，我那边收拾好了，咱们去吃饭？”
“好。”
白芨收起心底的疑惑，转身和诚王一起来到了农家小院。
“二位贵人，茶饭粗陋，还请不要嫌弃。”
到了这个地步，隐瞒身份和行踪毫无必要，小院的主人一看到两人身旁随行的亲卫，立刻就猜得七七八八，态度恭敬得不行。
诚王作为男子和名义上的长辈，理当是他来应酬，可不知这人又想到了什么，直接原地发起了呆。
白芨看了眼桌上的饭食和眼前穿着得体的老翁，和声说道：“老爷子客气了，是我二人冒昧打扰。”
“不不不，您二位能屈尊下榻小地，乃小人的荣幸，也是我章家祖上积德。贵客，请上座。”
老人家满脸红光，心头留存多日的阴影，也随着贵人的到来去了大半。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两位肯住在这里，暂时就不用担心城里的风波了。
“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应该，应该的。”
白芨从对方的衣着和小院的位置判断，这一位大概率是出来避祸的，或者说害怕城里的氛围，绝不是普通的百姓。
“哦，大小姐，老丈，小王失礼了，来来来，大家坐。”
诚王总算清醒过来，之后很快进入角色，与对方聊得甚为投契，不到一会该打听的东西全都知道了。
酒过三巡，章老爷子难得高兴，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劲头一上来，胆子也大了不少。
“王爷，哪还有您说的同知和判官哟，现在苏州城就小猫三两只，连个八品都找不齐。”
“这么夸张？”
“何止啊，一批批官员和家眷被绳子锁着，由官军押往外地，听说是去修皇陵，那场面谁见了都慌。老头子胆子小，想着要真有那一天，不如死在这个小院里安生。”
白芨一直在专心吃饭，冷不丁听到这话有些惊讶，貌似情况比自己知道的要严重很多。
若不是为了地方安稳，说不定这一次，十一个县的县尊只能留下胡远志。
曾经就有狂生说过，杀光所有官吏肯定有冤死的，但隔一个去杀，必定有侥幸脱逃之人。
就一个意思，当官的绝大多数经不起查。
“老爷子，府城的衙门都空了，您应该不用怕了吧，据本王所知，普通家族出事的并不多。”
看到是她出言，章老爷子转头叹道：“不是小人杯弓蛇影，而是这场火根本没有灭掉的势头啊，韩大人之前又是咱们的总督，他要办谁一抓一个准。”
老人的话让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又得知了漕运衙门和五军都督府也接连受到波及，都觉得现在不进城才是明智的。
“大小姐，本王等不了了，现在就给几位阿兄写信。”
吃过饭，诚王刚让下人领醉酒的老爷子下去休息，转身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急得不行。
白芨找了一个石墩坐下，拿起桌上的杯子轻轻晃动，之后一饮而尽。
“情势比我们想的要严峻，太上皇这一次雷霆出手，扫空了一府官吏，他们吃了大亏，肯定会想着找补。”
从宋大爷和小宋的角度去看，藩王和官吏都是需要防范的，无论这两方谁吃亏，最高位置的人都乐意看到。
之前，女王基本和他们站在一起，是因为立场一致，可是这一次不行。
一道限制令下来，她会很被动。
虽然那两位的意思不是针对白芨，或者说迫于无奈一视同仁，之后肯定会再想办法去补救。
但如此一来，宁水就太显眼了，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
一个人抗枪，始终不如大家一起分担火力。
“那我即刻写信告诉他们？”想到以往吃过的亏，诚王立刻被钉在原地。
“嗯，不但要写，还要把问题说得越严重越好，不听的，事后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大义灭亲了。”
杀气一出，宋诚心底微凉，如果不抓住大小姐给的机会，大家的日子真要难过许多。
他狠狠闭上眼睛，小声说道：“大小姐，有一位堂兄，他，别人都说他脑子不清醒，可我知道，他人很好，只是心软……”
“诚叔，这一位犯了大错？”
“本王也不知道，但他要养活一府的人，各个子嗣一样对待，连后院的姬妾也照顾得很好，光靠每年的俸禄肯定是不够的。”
“他能心软到什么程度？”
“估计，估计那些女子的家人，都可以打着他的名头作威作福吧。”
白芨一听就懂了，接着问道：“您确定这一位不是在扮猪吃虎，和当年的秦军统帅王翦一样，亲手向始皇递出把柄，用自污的法子求自保？”
“不会，安昌王兄要是有那个城府，就不会被降为郡王了。再说，他也没必要那么做，怎么着我都得排他前面。”
“降爵？”
这个事确实比较新鲜，诚王单独提出来，肯定不是因为世袭的缘由降爵，而是受到了处分。
一般来说，只有异姓王才不世袭罔替，皇室宗亲被封为亲王，只要有嫡长子存在，这一支的亲王爵位是可以一直继承下去的。
而不是嫡长子的其他儿子，才会按照降等的规则，慢慢变成郡王、镇国将军等爵位。
因此，一个亲王可以生很多个郡王，一个郡王又可以生出不少镇国将军。
正是因为这种继承规则，导致供养皇室成为朝廷的沉重负担，被人嫌弃也是应该。
“诚叔，您的意思是？”
“如果朝廷真要对藩王动手，安昌王兄都不用费心思去查，可他比皇兄还要大几岁，我，我不忍看他落得凄凉的下场。”
闻言，白芨沉默了，这事并不好办。
削减藩王的待遇，不仅皇帝乐意看到，别有所图的官吏乐意看到，就连忧国忧民心有天下的正直大臣，也不会反对。
“皇室之所以被人盯上，人数和庞大的俸禄支出是根本原因。诚叔，不瞒你说，府令大人几月前同我做过交易，一笔关于菜油的买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诚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却能想到里面蕴藏的含义，并为之感到心惊。
如果皇室的宗令都到了要做生意的地步，说明皇兄早就看到了这个问题，想找合适的法子来解决宗室生计。
而一旦找不到……
“真的，没有办法？”
白芨突然发现，这人完全不像皇宫内院出来的，还好意思说别人心软？
她只觉得爱莫能助，刚想摇头让对方死心，脑子里却灵光一闪。
“咳，诚叔，想了解一下计划生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