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将军，关外的众多蛮子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看到亲兵进来，周显贵把铲子往墙角一放，随手扯了块手巾擦脸，边走边问。
“他们调集了好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对我们有想法。”
得知大概军情，周显贵登上城头的了望台，拿起望远镜就朝对面扫视过去，一眼就发现了远处有大片人马活动。
“斥候回来了吗？”
“还没有。”
“升帐。”
“是。”
作为直面强敌的前方关口，周显贵对敌方的动作很是重视，立即召集大营所有副将、参将、游击将军以及知府衙门的同知议事。
在斥候未传来详细军报之前，每一次的异动，都要以开战的态势来对待。
“都粮官，大军粮草、盐巴等紧要物资是否准备妥当？”
“回大将军，皆已备齐。”
“司库官，兵器、甲胄、箭矢、火油等器械，如何？”
“回大将军，已经备妥。”
商谈军事之前，周显贵照例先把家底问了一遍，随后才带有几分凝重地说起关外聚集的大批人马。
与会的十几位大小将军和官员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到了现在，情势已经不如之前那般轻松，随时都有可能开战。
这块地方聚齐了双方不少人马，任何微小的举动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走向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众人的意见都倾向于先做好己方的防守，静观其变。
会开到一半，亲兵总算带来了好消息，“报告大将军，当先斥候已经回关。”
“快叫进来。”
“是。”
几乎累到虚脱的军士被人架到中帐，快速将自己探得的军情奏报上来。
“大将军，长水、清河、镇台多地发现蛮子聚集的踪迹，他们带着大量的木头，在与我们相对的关口扎起了营寨。”
“扎营？”
周显贵被惊得跳了起来，在他多年的从军生涯中，除了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还从未见过蛮子扎营。
初听起来，对方确实像是为了大战在做准备，可多地分散扎营并不符合常理。
如果是进攻的话，只用集结重兵，在目标关口驻扎就好。
他挥手让斥候下去休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这些蛮子上钩了。”
“大将军，你是说，他们是为了保护农田来的？”
“不错。”
听到这话，帐内其他人心底也振奋不已，狠狠握紧拳头觉得有些解气。
老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但这个道理不适合边境，漫长的边境线和大海一般的草原，使得大兴应对游牧民族只能选择沿线驻防，每年投入大笔军费。
现在他们也有了驻扎的心思，成为看得见的目标，这让一直受气的各位将军怎么能不高兴呢。
“大将军，末将认为咱们应该趁他们立足未稳，先去冲杀一波。”王副将是个急性子，早就受够这个鸟气了。
原本他也就想发发牢骚，宣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可没想到大将军竟然同意了。
“好，老王，你带三千骑兵出城，两千健卒骑驽马在后，务必为他们创造撒石灰的机会。”
大将军的命令一出，王副将自己都有些愣了，疑惑道：“大将军，监军大人不是说？”
“不必担心，这一次我要让他们几万人，亲眼看到石灰的功效，免得他们这次来了，明年又缩回去。”
“末将遵令。”大将军如此笃定，王副将也不再怀疑，立刻出门准备点齐人手，安排一应事宜。
周显贵重新带人登上城墙，等大军冲出城门之后，亲自擂鼓助威。
“杀！”
洪流一般的兴军朝对面杀去，惊得还在打桩扎木头的草原部族慌乱不已，匆忙抵抗。
有他们在前面开道，一队队悍卒随即骑马出发，两人一组各背一个麻袋，快速向对面接近。
王副将抓住对方收缩阵型四散远遁的时机，立刻改变战略让属下以袭扰为主，来回游荡。
看着对方的马蹄不断在已冒出青苗的田地里践踏，一时摸不清对方来意的首领心都在滴血。
他瞪着血红色的双眼，狠狠拔出腰间的佩刀，在极短的时间内组织起族内的勇士回头抵抗。
短兵相接，拼得是勇气和狠劲。
王副将身先士卒，似乎想把多年来的气怨尽数发泄出来，一时勇猛无比打得对方节节败退。
仓促迎战的部族首领不知道自己和对方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人跟疯了一样强攻。
就在他进退维谷犹豫不定之际，已经排布好阵型的部族看到那些麻袋，吓得魂都要飞了，纷纷大叫‘魔鬼’。
在这些人看来，杀死青草等于断绝牛羊的食物，自己最后免不了要被饿死，对方跟魔鬼一样歹毒。
涉及生计问题，早前的惊慌统统被恐惧取代，害怕到极致的后果就是奋起抵抗。
周显贵瞬间就看出战局变化，立刻鸣金收兵。
王副将也不傻，要是被对方合围，只有死路一条。
“兄弟们，杀爽了就撤，咱们明天再来，这群王八蛋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种地，做他娘的美梦。”
“明天再来。”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部族首领看着地上的几百具尸体，根本无心追击。
“首领，我们，我们的田，被踏坏了好多。”
“快去抢救，能救多少是多少。”
“是。”
首领咬着牙站在原地，心中的怒火快将自己整个人都烧着了，有一瞬间恨不得主动毁掉这些农田，重新回到往日那种自由的生活。
但想到去年，在那么冷的天气下，部族的人口居然还增加了，高高举起的弯刀又怎么也落不下。
他同样有野心，也想让自己的部族成为黄金部族，而要达到这一个条件，人口和战士是关键。
“达脱。”
“首领。”
“去，告诉汉人的大将军，如果他们能安静三天，我们就将地上的汉人尸体给他们送回去。”
“是。”
成功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周显贵并没有露出得胜的表情，望着失去主人的战马，缓缓脱下头上的帽盔。
这就是战争，哪怕只是小规模短时间的接触，也是要用人命去填的。
雄关前，各位将军默默为英灵送行，他们连个尸身都没回来。
能回归故乡的，除了灵魂，唯有送到妻儿老母手中的几两散碎抚恤，以及一块象征一生荣光的铁牌。
“大将军，敌人派来信使，要求我们休战。”
“嗤，他们说休战就休战，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搁？”
“不是的大将军，他们拿出了条件。”
“说。”
“那名信使承诺，只要我们安静三日，他们就将兄弟们，送回来。”
周显贵抬头望天，过了半晌，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高大的城门缓缓关闭，这座边城再一次回到往日的宁静，不知何时才会开启。
与各位将军不一样，参与了此次战斗的骑兵，一散开就悄么讨论战果，脸色的兴奋溢于言表。
对于死亡，他们早有准备，不是今天也许就是下一次，反正早晚都会到来。
都已经吃上这碗饭了，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趁现在多给家里留点东西。
周显贵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住处，又抄起墙角的铁锹，对地上成堆的石炭使劲。
“来人。”
“大将军。”
“通知铸造房，本将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必须要看到大营的将士，人人佩戴军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