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明池上的芙蕖在微风中轻轻摇拽,花影迷乱。
满池的花香泌人心脾,使人不禁流怜忘返。在这静谧而安祥的时分,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却打破了此刻的美好……
“皇上,求你饶了臣妾吧~臣妾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一个身着梅红宫装的女子跪倒在岸边,头上的发髻凌乱不堪,几颗泪珠齐刷刷的从脸庞滑落。颤抖的声音中满是惧意,早已哭成了泪人。
一旁的宫女太监更是如此,皆匍匐在地捣蒜似得磕着头。殷红的鲜血从额前渗出,他们却好像忘记了痛疼般,依就一个劲地重复着动作。
或许说他们早已麻木了,在这适者生存的宫闱当中,活下去远比什么都要重要。虽是卑贱的身份,却也明白性命的宝贵。
上方的人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倒在地,还在苦苦哀求的美丽女子。
像水墨画般斜飞入鬓的剑眉,比丹青还要美上几分的凤眸似寒星般璨灿,又似清泉般深幽。如今却只剩下慎人的凛冽。一双薄唇堪称完美,脸庞似冷玉般白暂无暇又似刀剑般棱角分明。
身为帝王,却并未穿着象征九五至尊的金色龙袍。一袭白衣似雪,人比明月光华三分。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如谪仙般俊逸的男子,竟就是百姓口中声名狼籍,人人痛恨的暴君——“亦子倾”。
而那个跪到在地,狼狈不堪的女子便是传说中仁孝贤淑的宁贵妃——“木九歌”。显然此女的名声要比他好的多。
“求皇上饶了娘娘吧”宁贵妃的贴身宫女浅儿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此时她的额头已经破了一大块,鲜血不停往地下滴落。
亦子倾冷笑一声,漠然道:“朕与这毒妇的事何曾轮到你这小小的宫女插嘴?”
说完,眼神瞬间变得像刀锋般异常凌利。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顾生自是明白主子的心意,朝身后的随行待卫忙不迭使了眼色。
浅儿便被捂住嘴抬着离开了,她的命运可想而知。从此埋藏过无数红颜的御枫林,又将多一具森森白骨。
这御枫林一到秋天便红的如同一片火海。殊不知火红的枫叶却是用宫中无数女子的鲜血染织的。
亦子倾格外喜欢这枫林,他曾说:“用鲜血染红的枫叶,才是最美,最好的。”
木九歌无助地瘫坐在地,浅儿是她的贴身待女,亦是她入宫时从木府带来的丫鬟。如今自己唯一的亲信都被杀了,想必他定然也不会放过自己。
亦子倾的目光似千年寒冰一般冷然,看着已经绝望的木九歌,一字一顿道:“三年前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
是啊,三年前她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她害了她,那个他最爱最爱的女人,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她?殊不知这三年来他一直都在策划,也一直都在等待。只为今日,只为今时,让这天下,让这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木九歌的心悲凉万分,她曾经那样爱的男子,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舍去江山,舍去所有。这该是一件多么可笑,多么讽刺的事?
不,她还有倾玉,她还有他们的女儿。她不信,不信亦子倾真会如此绝情,纵使他不顾七年的夫妻之情。也应当会看在自己是倾玉生母的份上,手下留情才对……
“父皇……父皇……”孩童稚嫩的声音缓缓传来,只见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着一身漂亮青衣,头扎双耳髻,甚是可爱。眉目之间与木九歌很是相像,约莫四五岁大的样子,一路小跑而来。
几个年轻的美婢在身后慌忙地追随着,显然这小女孩的身份并不一般。
小女孩不是旁人,正是亦子倾与木九歌的孩子“亦倾玉”。小倾玉的语气中本就带着些许哭腔,如今看到母亲瘫倒在地,狼狈不堪的样子,更是忍不住委屈,哇哇地哭了出来。
“母妃,母妃,你快起来呀!”小倾玉声泪俱下,牢牢拽着木九歌的衣角,想要将她扶起。
“玉儿,我的玉儿……”木九歌紧紧抱住女儿,声音硬咽,泪水忍不住从眼眶涌出。
几个宫女这时才急忙赶到,纷纷跪倒在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她们知道,这下定然是活不成了。
亦子倾看着相抱痛哭的木九歌母女俩,冷冷开口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皇上饶命啊!奴婢们一时疏忽,才让公主……”不等她们话语说完,便被一旁待命的侍卫拉下去,处以仗毙之刑。
“父皇……求你饶了母妃吧!!”眼睛已然哭红了,稚幼的声音咽呜道。本是最天真无忧的年龄却要经历如此之多的转折变故,真是让人心疼。
亦子倾却不为所动,只微微震怒一语:“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把公主带不下!”
随即,几个宫女太监急忙上前,硬是把小倾玉与木九歌母女俩给生生拉开了。
此时的木九歌绝望至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宫人强行送回住处,嘴里依旧不停地念道:“玉儿~我的玉儿……”
亦子倾眼神冰冷,更加残酷道:“玉儿永远只能是我与她的孩子,而你,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罢了。”
他的话何其残忍,十月怀胎,一朝分勉,这个孩子可是用她身上血肉孕育的,如今却要与自己划清界线,成为他与别人的孩子。自是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无关紧要,陌路人,亦子倾的话像千万根针刺痛了她的心。
以前他说女儿的名字取玉最为合适,便改去了原名,倒也符合金枝玉叶之意。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如此原因……
“哈哈哈……”木九歌突然起身,仰天大笑,泪水夹杂着狂笑,声音沙哑无力,几乎癫狂地喊叫道:“墨玉儿,你赢了!你彻底赢了!这天下都是你的了……”
说完,她直直看着上方的帝王,那个她今生最爱的男人。“我只想知道,七载夫妻,你对我就真的无半点情意可言?”
“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唯玉儿一人。”他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
闻言,木九歌惨美一笑。都说了不曾爱过,自己为何还要存有那一丝奢望呢?一瞬,她往明池边沿的碧玉石板上狠狠撞去。
殷红的鲜血从额头不断涌出,染红了碧玉石板,却还在一点一点向四周缓缓漫延开来,直到血液顺着沿隙滴入湖水中。
本如明境般的湖面,竟在此时泛起了微微涟漪。鲜血在水中丝丝散开,无声无息。原来这一池出於泥而不染的玉莲,竟也是用人血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