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妤眼圈泛红,抿着唇一声不吭。
她当初是有想过要好好养她的,她已经抛弃了白佑阳,那会儿她也是她偶尔想念白佑阳的寄托,可她才刚来到她身边,都没能好好看一看这世界,就悄然离开了,才那么小一团,比白佑阳出生时还要脆弱,呼吸几乎都没有。
或许她真的不适合当母亲,她抛弃了白佑阳,决定留下的女儿也很快地离开了她。
养病期间她很恍然,孩子其实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可她的生活过得这般糟乱,她自困解不开也理不清。
那时候她头一回清晰地认知自己有病,她病了很久了,一直没有好过。
跟白尧去港城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很想念去世的父母,想回到当初。
她和白尧是彼此的依靠,也知道他走到今天是无可奈何,她也不想让他多忧心自己。
好几回他都是满身血地回来,见到她惊怵的模样却笑嘻嘻地说他还死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也发觉他已经逐渐变了,有时候他冷血得甚至让她感到很陌生,只是他对她依旧。
她生孩子大出血的时候他哭得满脸泪,哭喊着让她别死,说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那时她恍惚又记起了白尧小时候因为她不小心摔破膝盖吓哭的模样,那样纯稚单纯眸光依旧。
她后悔离开白佑阳,却不后悔跟他一起走。他是她唯一的弟弟。
白尧做那一切不只是想自立保身,也是想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白妤这些都知道。
她去港城三个月后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存在,那时候她思虑了许久,才决定留下孩子。
接近一年的时间,她几乎都很少出门,为了养胎,也为了少给白尧增添麻烦。
她经常会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挂念起白佑阳,愧疚难过期待的复杂情绪交加在一起。她也越来越期待肚子里的孩子降生,孩子应该会跟白佑阳一样可爱。
但在孩子出世的前一个多月,她还是出了意外,她被一群不知名的人绑架了,刀尖利刃黑压的枪口头一回离她这样近。
她那时已经没有在许家村那样万念俱灰拼死的勇气,她是不想死的,她害怕了。
白尧和孟常州都来救她,可她还是被推下了海。她会游泳,可那时候她怀孕八个月,接近两天两夜没吃没睡的她身体虚弱,被推下去没多久腿还抽筋了。
原来溺水濒临死亡的感觉是那样的,她父母就是在那样的痛苦中离世的。
最后她活过来了,可孩子却难产出世,不到两个月就死了。
她还记得在水里接近昏迷时孩子在肚子里的不停蹬动的动静,她女儿也是想活下来的!
孩子早产接近两个月,又经受波折,她生下来几乎气息都没有,白妤去给她求平安福,给她做长命锁,信奉神灵保佑她。
可是她在长命锁还没做好前,还是离开了,像是睡着了一样乖乖长眠在她怀里。
那是一种比当初她离开白佑阳还要慌乱无措又惶恐的感觉。
大师说过她女儿会平安无事的,可后来他又说她命该如此,说她这个做母亲的命格不好,就是会害亲缘血脉。
白尧大骂那个大师,说他胡说八道,安慰她说那个大师是骗了他们的钱,见自己压错了几率,才这样反口乱说,让白妤不要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要他们还在内地,这样的骗子早就被抓去枪毙了。
白妤也不是个信神的人,可她就是想要个寄托,她信奉神灵是想要她女儿活着。
孩子死后,她一样在疗养院住了一大段日子。
白尧当初说他要结婚了,可却是在她去了港城一年后才结婚的。因为她的病情,婚礼还推迟了几个月。
她也是在白尧的婚礼上,才头一次见到宁岁穗,她每次说要见宁岁穗,白尧总是有疑虑地推脱,说再迟点。
原来她当初的感觉是真的,那时候的白尧确实是不喜欢宁岁穗,宁岁穗满心欢喜相对的,是白尧肉眼可见的冷漠。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也能哄得那傻姑娘开心。
白妤总替宁岁穗感到委屈,她家世那么好,人也那么好,就是白尧混蛋骗她又欺负她,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厚脸皮模样。
但她自己的事都一团糟,最初也没心思去插手他们的事。
……
知道孩子没了,段屹川心里隐隐作痛,巨大的遗憾滋生,他想问多几句关于他们那个没有缘分的女儿的事,可看着她泛红开始落泪的眸子,又心疼坏了,不再多问什么,沉穆着脸抬手给她擦眼泪。
“不哭了。”他柔着声音哄她。
白妤一哭就控制不住眼泪,她挡开他粗粝刮在自己脸上的手,在他衣服上擦了一下还遗有的泪花,嗓音轻泣:“她才出生两个月就没了,还那么小。”
她像是在跟他倾诉,一说起眼泪又不自觉地开始掉。
“妈妈。”
白佑阳还没进来就听见她哭,看见她站在段屹川身前边哭边委屈地说着些什么,他更着急了,以为他爸爸在欺负她。
他有些着急了,抿着小嘴巴急急地跑到她身旁去,紧张地护着她:“爸爸不要凶凶。”
白妤见到他,含着泪花又紧抱住他,抱得紧紧的。
“妈妈。”白佑阳有些小迷茫,但还是伸着小手轻轻拍她,软声安慰:“妈妈乖乖,不哭。”
他觉得陆宝环可能说得有点对,他妈妈就是有点爱哭,被气到眼睛都会红了,现在哭这么厉害,肯定是因为他爸爸太凶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白佑阳鼓着小脸,没有任何震慑性地睁圆小眼睛瞪了好几眼他也有些无措的爸爸。
段屹川没跟他计较,见白妤抱着他情绪还好些,他微松了一口气。
他心情也是有些沉重,但最要紧的还是被她难过的模样牵动。他眉头紧锁,也屈膝蹲下来缓声安抚她,轻拭她的眼泪。
白妤吸了吸鼻子里的水汽,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父子俩,缓缓收拾好心情,沙哑着嗓音亲亲白佑阳的小脸:“谢谢宝宝,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