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名药看到镜水月愁眉苦脸,明白她内心的担忧,她拉过镜水月的手,在她的掌心上写了几个字:神仙打架,我等围观。
镜水月心里稍感安慰,现在互相为敌的,是木神和荒帝,风骁骑还真排不上号。
现在就看木神和荒帝的博弈了。乐名药继续在镜水月的掌心里写道:“本以为这两人会在江湖点将大会上摊牌较量,没想到现在被木神抓住了机会,反制了荒帝。”
却说木神继续懒懒的坐在棺木上面,脚时而不小心踢到棺木的木板,这看似无意间的踢脚,实际上暗含了极为高明的武功节奏,就像一声声鼓响锣鸣,总能精准的扣在荒帝的心弦上面。
荒帝面色还算平静,深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里的秋风,乍起,吹来几许清凉。
场上已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楚随云仔细的擦着手中的随云剑,完全无视眼前的荒帝和木神。
荒帝面孔上渐渐有了微笑,一轮明月慢慢升起,不过,此时还只是一个月牙儿,离月圆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但这一点点明月,也能给荒帝带来足够的信心。
两百多年前,就是在这样的明月之下,他杀死了楚钦图——也就是楚随云的父亲,第一代深空之人。
如今,楚钦图的女儿就站在他的面前。
在楚钦图旁边的,是一个少年,二十岁的木神!也是荒帝的老冤家。
一下子有两个大敌在面前,荒帝强作镇定。
这时,那个影子燕子哥忽然消失了,风骁骑眉眼之间的黝黑小洞也随之消失,他睁开了双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白衣仙女一般的楚随云。
风骁骑几乎破口而出:“楚萧彤……”但他很快又看到了楚随云手上那柄随云剑。
荒帝就在他一旁站着,松枯禅师却又打坐起来。
风骁骑站起身来,打破了宁静,他望着楚随云,说道:“随云,你是不是想报父仇?我和你一起!”
他说的异常坚决。
楚随云反而是一愣,多少年来,她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忽然听到有人愿意和她一起报仇,她心里忽然生出感动,泪水打湿了眼眶,但她多久都不落泪了啊,当然不能流下泪来。
楚随云笑道:“风骁骑,你看不起我?我一个人也能报仇!”
松枯禅师忽然跳起来,指着楚随云说道:“你要想报仇,你先过了我这关!”
楚随云冷哼一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是谁?”
松枯禅师冷笑一声,说道:“我也是故人,呵呵,楚随云,当年你美貌无双,我还曾经追求过你,可是被你无情的拒绝了,你还侮辱了我的尊严。”
楚随云眉毛轻挑,容姿胜过明月。
“当年追求我的人多了,都是一些废物。你是其中哪一个?”
松枯禅师咧嘴一笑,说道:“我是松枯!”
风骁骑简直想吐出来,他万万没想到,松枯禅师这种德性的人,当年竟然也追求过楚随云。
楚随云一愣,仔细看了看松枯,忽然笑了起来,指着松枯禅师说道:“我想起来了,哈哈,当初我拒绝了你,结果你气不过,还说要让我后悔,是吗?”
松枯禅师脸上毫无惭愧之色,傲然道:“不错!正是我,松枯!当初你拒绝了我,还嘲讽我弱智,呵呵,那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投靠了我师父门下,把你父亲诱到了他的旧宅子里,在那里,你父亲思念你早已过世的母亲,一时出神,被我和我师父一起,给宰了!”
楚随云脸上忽然蒙上一层寒霜,杀气凛然,看着松枯禅师,几乎想把他生吃活剥,怒道:“原来是你在里面扮演了小丑角色!好,今天看在你敢于承认的份上,我给你一具全尸!”
松枯禅师哈哈大笑道:“今天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楚随云,你别忘了,你已经两百多岁了,你老了!”
松枯禅师敢于如此放肆,并非是因为他不害怕楚随云,而是因为有他的师父荒帝在背后撑腰。
而且,荒帝是楚随云的杀父仇人,这种仇恨是无法和解的。
今天,正是楚随云报仇的最好时候。
而荒帝,却陷入了巨大的困境,除了楚随云,还有更可怕的木神在侧,而风骁骑也肯定会和楚随云一伙。
荒帝心中盘算着今天如何脱身,可松枯禅师却反而去挑衅楚随云。
荒帝不禁暗暗摇头:我这个徒儿,倒是忠心耿耿,可两百多岁的人,自然是糊涂了啊。
只见楚随云向前三步,剑指荒帝,说道:“荒帝,今天就是我们的仇怨了却之时!你出招吧。”
荒帝负手而立,傲然道:“楚随云,今天的确是一个好时机,你自己无法向我寻仇,可今天有不少的好帮手,你能够遂心如愿了。”
楚随云明知这是荒帝的激将之计,然而,她为父报仇的心思实在太重,不惜跳入这个激将之计中。
“哼,荒帝,我自己也能够杀了你!”
她回头看了看木神,又看了看侧前方的风骁骑,冷冷说道:“今天,谁要是帮我出手对付荒帝,我就先对付他!”
风骁骑忍不住说道:“随云前辈,这是荒帝的激将之计啊,你和他还讲什么江湖规矩,当初他也是使了阴谋诡计,才把你父亲害了啊。”
木神却在一旁拍手笑道:“楚随云不愧是楚随云,我在这两百多年时间里,见过的真正女中豪杰,只有你一人而已!你放心,楚随云,我答应你,如果你不幸被荒帝杀了,我会替你报仇,杀死荒帝,你看如何?”
木神说着话,脚后跟又重重磕在了棺木的木板上,铛铛作响,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木质坚硬,可以千年不朽。
风骁骑心中暗暗叫苦。
楚随云却冷笑道:“木神,不用麻烦你帮我报仇,如果我死了,你和荒帝本来迟早就有一战,而且不是你死,就是他亡的一战,九泉之下,说不定你很快就要来陪我呢。”
木神哈哈一笑,说道:“对对,说不定我会陪你呢,再加上我那个傻徒弟陈丰,他恐怕已经在九泉之下沉默了很久了吧。”
楚随云面色一阵黯然,叹息道:“不错,人死成灰,永久沉默,纵使是千年万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一瞬而已。木神,你知道你的命门所在吗?”
这句话问的很突然,木神依旧笑嘻嘻,反问道:“哦?你知道我的命门所在?你说说看!”
楚随云抬头望着天,又把目光渐渐低垂下来,落在了随云剑上,慢慢说道:“你的命门所在,就是没有经历过死亡,你害怕死亡!你所谓的永生的努力,不过是为了逃避必然的死亡罢了。”
木神的表情开始出现一丝尴尬。
“所以,你从来不知道死亡,这也是你的命门所在。”
木神冷笑道:“楚随云,你不也没有死过吗?而且,你还得谢谢我的附魂大法。要不然你早就成了土灰了。”
楚随云叹息道:“陈丰的死,让我忽然想明白这一点,我们执着的东西,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他爱恋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爱恋过他,爱过,也恨过,忘不了,又如何?到最后执着不还是成了空?”
木神不耐烦道:“你别讲这些爱啊恨啊的假大空,我只提醒你一点,你父亲被荒帝杀了,死了两百多年,你作为唯一的独生女,却没有给你父亲报仇,九泉之下,他瞑目吗?”
楚随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叹息道:“这份沉甸甸的仇恨,压了我太久太久了。”
她用手轻轻抹了一边随云剑,说道:“剑无情,人有情,所以剑比人长久。人有情,剑无情,所以人比剑痛苦。”
一滴眼泪,从楚随云美丽的眼眸里滴落下来,不是天上月,却似天上月,让人看了,也忍不住伤心。
风骁骑劝慰道:“既然人所执着的东西,是自己捡起来的,那你也可以放下的啊。”
楚随云一愣,问风骁骑道:“真的可以放下吗?就连仇恨,爱,一并放下?”
风骁骑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把随云剑扔在地上,难道就不能拾起来了吗?你手里握着随云剑,难道就不能扔在地上了吗?”
乐名药不禁也感慨起来:“遇到风骁骑这样的朋友,真是幸事。”
楚随云却猛地摇头,说道:“不,风骁骑,你说的都只是刀剑这些实在之物,烦恼悲喜,可不像这些实在之物那样容易放下。”
风骁骑意味深长的说道:“刀剑能伤人,烦恼悲喜也如是。你既然能够捡的起它们,又怎么可能放不下呢?”
“可我……我就是放不下……”楚随云想到了慕云祖师陈丰,想到了魔教创立者乐乐瑶,还想到了杀父之仇,许多许多情绪,过了两百多年,依旧没有衰竭,还饱满如旧。
风骁骑叹息道:“我师父慕云祖师已经死了,乐乐瑶更是死了两百多年了……你一个人却背负了两百多年啊,随云前辈。”
楚随云眼珠里晃动着泪水,强忍着不流出来。
这时,忽然风雷声动,原来是松枯禅师出手了,他看到楚随云魂不守舍的样子,暗想: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八成风雷之力蕴藏在掌心里,双掌直接拍向楚随云。
没想到楚随云反应奇快,随云剑已经拔出,伴随着凄厉至极的凤鸣声,似乎能够穿破黑夜。
呲呲呲,松枯禅师的风雷之力被楚随云的随云剑搅动起来,众人只觉得罡风扑面,风中好像有一柄柄小刀子,割着脸上的肌肤。
风骁骑身形忽然一闪,闪到了赵太后和镜水月的面前,他伸开双臂,运足气息,挡住了疾风,以及疾风中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