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江湖点将大会,无论如何,不可能办成一个和谐和睦的大会,只可能充满厮杀和流血。
文梧言的“永生丹药”,缺的那几味药引子,会在这次江湖点将大会上出现,但风骁骑和乐名药都不清楚,这几味药引子,到底是什么。
他们两人一路施展轻功,如履平地,夜色渐浓,更好的掩护了他们的行迹。
进了皇宫,风骁骑刻意带着镜水月先去了之前国师付权仙所独有的小屋子,结果找来找去,没找到这座屋子!
风骁骑深感震惊,一度以为自己迷了路,找错了地方,可是几个来回找过,风骁骑断定自己来的地方没错,可这片地上,空空如也,不但没有房子的踪迹,原先房子的位置上,还有几棵百年树龄的梧桐树。
这让风骁骑震惊无比,要是说付权仙因为某个原因,把这座书斋拆除了,那么,这里也应该是一片空地才对,可这里偏偏有几棵粗圆的梧桐树,树叶茂密,已近中秋,有些叶子已近掉落在地上。
风骁骑细心观察了一下树根处的地面,并没有发现有腾挪的痕迹,这让风骁骑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我中了机关?付权仙用机关诡诈之术,把他的书斋隐藏起来了?
风骁骑甚至想拔出易水刀,砍断面前这几棵树。
然而,乐名药即使看破了他的用意,并劝阻道:“别打草惊蛇了,我们今晚来的目的,是找赵太后啊。”
风骁骑这才打消了念头,只好叹口气,和乐名药展开身形,往太后居住的寝宫养和殿奔去。
一路上,除了碰到几队巡夜的太监队伍,还可以看到许多明哨暗哨,这些明哨暗哨,都是这两天才加上去的,看来自从白马寺一事之后,赵太后也好,枯禅阁也好,都加强了防备。
但这些防备,对风骁骑和乐名药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障碍。
风骁骑与乐名药很快就来到了养和殿。
养和殿里红色烛光异常耀眼,彻夜通明。
乐名药轻声对风骁骑说道:“看来赵太后每天都在等着你来啊。”
风骁骑心中却莫名一阵酸楚:如果赵太后真的是自己的生母,我这就算是回家了?
可眼前高耸的宫殿,金碧辉煌琉璃瓦,都不是风骁骑所喜欢的。
风骁骑更怀念在望世楼的时光岁月。
相比起养和殿而言,望世楼简陋古朴,可那种味道,才真正吸引风骁骑。
乐名药看出风骁骑的心事,问道:“如果赵太后真的是你的生母……你打算认吗?”
风骁骑叹息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不会留在这个地方,对我来说,这个地方简直就是牢笼……”
乐名药说道:“遮天岭不死之地,何尝又不是一座牢笼呢?”
风骁骑却摇摇头,说道:“是不是牢笼,也要看能不能让你落叶归根。有归属感的地方,就是家,没有归属感却又不得不待着的地方,则是牢笼。”
“所以,对你来说,遮天岭不死之地反而是家了?”
“不错,那也是因为有镜妹在我的身边。”
乐名药叹息一声,说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和镜妹很傻,明明可以在江湖上大展手脚,谋得许多成就和作为,不枉人来这世上一回,可你们,偏偏要离群索居,出世出家,不理红尘,我真是不能理解你们。”
风骁骑微微一笑。
“可有时候,我又羡慕你们。想我追求事业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感到疲惫,以及偶尔的成就感,我又得到了什么呢?得到别人的尊敬,还是害怕?别人就算敬畏我,可是过不了多久,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就会被遗忘。”
乐名药越说越悲伤起来,说道:“就像荒帝,两百多年前,他是江湖的圣人,屡次夺得江湖点将大会的魁首,名列《江湖点将录》的第一名,可两百多年之后呢,他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就死在了白马寺。人们偶尔会提起他,但再也不关心他,他的名气,成就,随着他的尸骨,变得枯黄,苍白无力,变得无足轻重,甚至不值一提。”
风骁骑也忍不住被乐名药这段话打动,乐名药这段话可谓是发自肺腑,有些感受,风骁骑其实并没有经历过,虽然他去年在潞州江湖武斗会上一举成名,但他并没有真正享受过盛名带来的虚荣和好处。
然而乐名药却感受过,她是江湖上最新崛起的不二城的核心领袖,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甚至会让人敬畏,震服,恐惧。
然而,这些感受,并没有让乐名药更快乐,更幸福,她好像反过来成了这些感受和声名的奴隶,不断的被驱使着,做一些她也不明白其中意义的事情。
反倒是在认识风骁骑和镜水月之后,她起码感受到了友情的存在,她感受到自己被需要,也需要友情。
在风骁骑和镜水月面前,乐名药觉得自己可以不必是工具,而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
乐名药一度以为自己爱上了风骁骑,可经过白马寺一战之后,她发现自己还不理解爱,至少,像镜水月那样,为了帮助风骁骑,不惜牺牲自己性命,拿着短剑去刺荒帝。
这是乐名药做不到的,但镜水月就能做到!
乐名药内心深深震撼。
这两天,乐名药算是想清楚了,她能够从风骁骑与镜水月这里感受到友情,就已经很满足,很快乐了,至于爱情,男欢女爱,还不是乐名药能够承受的。
乐名药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也很理性,她及时的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和风骁骑镜水月相处。
这次转变,反而解放了乐名药,她现在只觉得轻松无比,和风骁骑一起去找赵太后,也像是一场人生刺激的探险。
很有趣,也很快乐,尽管,这个探险过程,充满了危险和未知,然而所有的乐趣也来自于危险和未知。
乐名药劝慰风骁骑道:“就算赵太后是你生母,你也可以给自己一段时间,去接受面对这个现实。如果不是,那我们能拿到些线索就好。”
风骁骑心中大为感动,他虽然不是很敏感的那种男人,但也觉察到这两天,乐名药明显比以前更加放松和快乐了。
“二小姐,谢谢你陪我来这里,说实话,我还真是有些忐忑,毕竟,面对的不是什么江湖高手,而是……一个……很复杂的女人,我也说不清楚的女人。你说的对,我只要能够拿到一些线索就好。不过,我还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原谅你?你哪里得罪我了?哼,快告诉我!”
“额……其实慈恩法师和赵太后的一些话,我听到了,只是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乐名药叹息一声,好像很失望。
风骁骑更觉得尴尬。
可乐名药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风骁骑摇摇头,忙说:“不吓人。不吓人。”
“可是我看你快吓坏了,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风骁骑苦着脸,把白玉菩萨像的事情说了出来。
乐名药皱着眉,问道:“你相信慈恩法师和仁云天师的话吗?”
风骁骑摇头道:“我不信,慈恩法师已死,没法求证,但仁云天师的话,我简一个字都不敢信。”
乐名药轻声叹息,说道:“有你这句话,我们这场友情没有白交。白玉菩萨像,我在不二城从来没有见过。”
风骁骑点头,相信乐名药的话。
“但确实有可能我的父母对我有所隐瞒,其实,你要是早说出来的话,我们应该先去找我爹娘,问个清楚明白,你还是不敢面对,是不是?”
风骁骑叹道:“我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令尊伉俪也和这件事情有关的话,我该怎么办……”
乐名药苦笑道:“风骁骑,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怕不得不和我爹娘为敌,是吗?”
风骁骑点点头,承认。
“其实,你不用这么多虑,我太了解我的爹娘了,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勾当,绑架赵太后的私生子,然后要挟,甚至谋取大逆不道的东西,我乐名药虽然野心够大,但也没想过染指天下,顶多是想让不二城成为江湖上人们都尊敬和敬畏的门派罢了。”
风骁骑无语。
乐名药眼眶里晃动着泪水,说道:“但如果我的爹娘真的瞒着我,有这样的想法,你放心,风骁骑,我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
“二小姐,你放心,如果白玉菩萨像是真的,那么我就不是鱼儿,自然也就和赵太后没有什么瓜葛干系,我大不了一走了之,谁也不帮,也不会和你爹娘为敌。”
“你真的不会和我的爹娘为敌?”乐名药颤声问道。
“绝不会!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只要我与赵太后没有任何瓜葛,与此事没有什么关系,我就会抽身,远离,至于你爹娘的想法,我无心,也无力阻止,但我作为朋友,还是劝你爹娘,不要有太大的野心,敌人太多,太强,也太可怕了。”
乐名药笑道:“只要你不是我们不二城的敌人,我就已经很宽慰了,至于我的爹娘,年纪也大了,我觉得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
风骁骑点头,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好了,现在我们进去,找到赵太后问个清楚便是。”
风骁骑和乐名药展开身形,很轻松的绕开了在养和殿门口巡逻守卫的侍卫兵,暗处的枯禅阁高手,修为和这两人差距实在太大,也丝毫没有发现异常动静。
养和殿很大,很深,走过几重连廊,终于走到了养和殿的中央。
远远看过去,只见赵太后坐在凤榻之上,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好像是在打盹,而在离她不远处,有三个人落座在那里,端坐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