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冥顽不灵
作者:
一场秋雨足足下到天亮,方才停歇。
阳光自天际处钻了一丝光晖出来,浅浅一照,整个京城如被彻底洗刷了般的明亮洁静。
可是,长街小巷,素稿裹裹,人行轻声,谨言肃行,无人敢高声语。
商铺,酒肆虽还在营业,却少了热闹的气氛,无形中被一层哀伤覆盖。
巷间艳楼更是大门紧闭。
皇上甍,举国哀悼。
处处,一片哀伤之景。
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明日,就是中秋。
而明日,却是楚皇入敛皇陵的下葬之日。
而在这般被死寂笼罩的情况下,还是有着关于苏锦昨夜在皇上寿辰时请求赐婚,以及当众驭蛇的风华勇被人小声乐道。
而整个相府,如死一般的寂静。
天刚亮时,相爷和明月珠还有苏心被人给送了回来,还是四皇子亲自带人送回来。
顿时,整个相府惊动,全部出动相迎。
当先哭得眼睛都肿了的是兰姨娘。
一声“相爷”哀痛欲绝,也不知该是真哀痛相爷,还是哀痛自己看走了眼,准女媚一下子死了,自此,苏婉算是彻底毁了,自己那些精明的算盘也没了。
四皇子淡扫一眼相府,只问了一句,北冥国师可在,得到答案不在是,微微笑了笑,看向相爷,轻启唇瓣,态度温和,“相爷,你能活下去,全凭着你有着苏锦这个好女儿。”只这一句话,没有多余的解释,相爷已失了光彩的双眸动了动,还没口过味来,四皇子便带人马离开了。
而相爷的目光却极远极长的投向了芳华阁的方向。
这一瞬,相爷似乎突然就老了,眉目颤抖了几下,无声叹了好几口气,又看了看一旁的明月珠,随后苦笑一声,让兰姨娘扶着他回了院子。
而方才,四皇子的话,兰姨娘自然也听见了,心神一震之时,陡然间,也是神彩尽失。
四皇子这话再明显不过,也就是说,不止是相爷,整个相府一门未损,都是因为苏锦的原因。
不知是心虚,还是一下子失了支撑,兰姨娘看着明月珠,少有的的,退了一丝敌意,微有不甘的扶着相爷下去了。
而明月珠依然是那般端庄优雅的没一丝多余表情的样子,看着相爷被兰姨娘以及一众丫鬟下人扶着下去了,目光仍然没有半丝波动,随即,对着身旁青嬷吩咐,“去大小姐的院子。”
“是。”青嬷本来对苏锦的印象极其好,闻言,忙应一声,扶着明月珠朝芳华阁而去。
相较于前院的一股子愁云笼罩,芳华阁虽然也安静,却并不惨淡,院子里丫鬟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由兰瑟指挥着,连院子里一只花骨朵都分外精神抖擞。
明月珠迈进院子时,苏锦正自主屋里出来,头发松散着,衣裳随意披着,还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看到明月珠,倒是意外了下,随即淡淡笑笑,“呀,母亲来了,是要来一起早膳?”
“好。”明月珠竟答道。
苏锦轻笑一声,朝兰瑟点头示意。
兰瑟忙对着明月珠一礼后,下去了。
“我在院子等你,去梳洗后来见我。”明月珠上下看一眼苏锦,嫌弃的眼神里摆足了一个母亲的面子。
还是一个不太有亲和力的母亲。
苏锦倒也难得没和她怼语,又打了个哈欠,便进去了。
再出来时,一袭白衣,纤瘦而单薄,清肃严谨,小脸上未着妆粉,却有着风华绝代之韶彩。
明月珠看着,目光不见喜,反而微微沉凝几分,“这幅皮囊倒是好的。”
“嗯,那不还是托你和父亲的福。”
明月珠语气不好,“你是女子,该矜持。”
“学不会。”苏锦走出来时,兰瑟已经将早膳摆在了院子的石桌上。
“这秋天寒冰的,母亲你倒是受得住。”苏锦顾自坐下。
方才,本来她叫兰瑟把早腾放进屋子的,是明月珠要求在院子里用早膳。
苏锦这语气当然并无真的关心之意,纯粹就是唠叨一下而已,毕竟,这大早上的,空气很凉,她着实是不想虐待自己。
明月珠却端庄坐下,不动如山,只是微微抬眸看着苏锦,那姿态,俨然标准大家夫人之态。
还挺,宝相庄严。
苏锦直接端起粥拿起勺子就吃起来。
明月珠蹙眉。
苏锦嫌勺子太小,直接弃了勺子,端着碗就喝。
明月珠再蹙眉。
苏锦喝完一碗,直接又将碗伸出去,“兰瑟再盛一碗。”
这下,对面,明月珠似乎终看不下去了,整个面色都垮下来。
“母亲,大清早的,你这就是要为皇上哀悼也不至于这般脸色吧。”苏锦抬眸,有些好笑。
明月珠面色立马一沉,“苏锦,你这幅样子,将来如何能为大楚之后。”
“大楚之后?”苏锦纳了纳唇,清明的眼底,眼波微动,随后轻轻将粥碗搁在桌上,示意兰瑟带着丫鬟们退下,这才坐定,目光一点一点的落在明月珠身上,一字一字的问,“母亲,大楚之后与我有何干系?”
“你身负天命凤格,四皇子又非你不娶,你当然就就是未来的皇后。”
“你定了?”苏锦语气讥讽。
明月珠平了平呼吸,比实际年龄更显年轻的脸上,一派庄重,“自来,子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你要嫁的是未来的皇上。”
“呵呵。”苏锦突然忍不住就笑起来,露出几颗圆润的白皙的贝齿,是彻底要让明月珠看看她没礼的样子。
“我说母亲,这一晚上未睡的,才一回相府,就来看我,敢情,是来做四皇子的说客,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说,我苏锦从不理会这个,就是你明月珠,还有父亲,这般多年,可管过我?”
声声质问,明月珠面色一怒,豁然起身,“苏锦,你帮大胆,敢直呼我明讳。”
“我苏锦自出生起就是这般嚣张顽劣,皇子公主我都敢打,直呼名讳而已,有何不敢,你明月珠都敢和侄儿勾结,谋朝篡位了,如此己身不正,还在这里说我?”
“你没的算计过?”明月珠质问。
苏锦小脸微扬,“所以,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那是为明家报仇。”
“报仇?”苏锦冷笑一声,“那,作四皇子的说客,想让我嫁给四皇子,也是为了明家报仇?”
“苏锦,你不要胡搅蛮缠,更不要以为有北冥国师为你撑腰就在这里无法无天,我警告你,你是我明月珠的女儿,这一生一世都是,你也不要想着仰仗着北冥国师,百里一族少主未来的妻子都是由百里一族内里作选择,再如何算,也万不可能是你。”
“哟”苏锦嘴角含笑,一点不生气,反而轻轻唏嘘一声,“所以说,母亲,你是这一生没嫁好,或者嫁得不如意了,所以,来给我安排以后了?以前,可没见你这般操心啊。”
“我如何嫁得不好,我嫁的是百官之首,一代丞相,只是相爷没出息,不敢违逆皇上,到来头,终于违逆了,结果还攀错了枝而已。”明月珠即使如此生气,也依然一幅保持着端庄优雅。
苏锦冷笑,继续听她说。
“反倒是你,不知好歹,若不是你,我会死了两个女儿,修染会那样”
“苏修染是生来就体带重疾,与我无关,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苏锦,我告诉你,四皇子对你是势在必得,而我和明妃娘娘也想促成这婚事,就你这幅样子,你以为我会愿意,若不是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别说身负天命凤格,就是四皇子非你不娶,我也不会同意你。”
“我也不想嫁。”
“你只能嫁给四皇子。”
苏锦摊手,“哦,反正,我不可能会嫁给四皇子,母亲不想用早膳了就请回吧,我看你折腾这一夜,估计也困得很。”苏锦不想再和如此固执的人争论,话落,看向一旁,眼见二人之间气氛不好,想上来劝又不该该劝什么的有青嬷,“青嬷,快送夫人回去吧,别一会子在这里气病了,又冤枉我。”
“你”
“夫人,我们先回去吧。”青嬷叹口气,当下扶着明月珠朝外走。
“公子,你慢点。”明月珠刚走到了院门口,便听外面传来声音。
紧接着,面前出现苏修染的身影,随后,仆童跟了上来看着情影,忙垂下头。
而苏修染本就较之常人白一些的面色此时几抹红晕,呼吸也不太稳,显然是急急而来,此时一见到明月珠,又向她身后看去。
见苏锦好好的在那里站着,这才松下一口气,后退一步,对着明月珠微微一礼,“儿子给母亲问安。”
“问安?你是来给你这个好妹妹问安的吧。”明月珠显然是有生气了,方才苏修染那看向苏锦的担忧的眼神再明显不过。
“你还能把她给吃了,就她那本事,那般多的毒蛇都奈何不了她,四皇子层层部署都奈何不了她,我还能如何她。”明月珠一幅恨其不争模样看着苏修染。
苏修染当下垂着头,不与明月珠争辩,“母亲息怒。”
“息怒,我倒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你和苏锦的关系还这般好了。”
“母亲,苏锦是我妹妹,我关心她,不也是自然之事。”苏修染答道,虽然谦顺,却也不卑不亢。
明月珠面上愠怒,看了苏修染好久,最终一甩袖子,对着青嬷吩咐,“回院子。”
“儿子送母亲。”
“不必。”
“母亲慢走。”
一直到明月珠走得没影儿,见苏修染还站在那里,苏锦这才抚着额,“哥哥,母亲已经看不见,你再站着,她也不知道你的孝心。”这语气,含笑带嗔的。
苏修染这才抬起头,面上倒也无囧色,慢慢走进院子,“母亲自来严格,我那不是怕母亲寻到错处,最后再归置于你身上。”
“哎。”苏锦坐下去,“哥哥一句话,倒让我心里暖融融的,你说,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我们都一个母亲,差别咋这么大?”
“好了,你的那小嘴厉害,我说不过你。”苏修染走过来,面上少有的浮起笑意。
苏锦见此,也不再揶揄打趣苏修染,而是对着一旁的兰瑟点头,“兰瑟,把母亲这冷掉的早膳撤下去,给哥哥上点热粥来。”
“好的。”兰瑟笑着应声退下了。
“北冥国师呢?”苏修染倒也没有推脱,甫一坐下,扫了眼院子里里外外便问道。
苏锦夹了块糕点,闻言,眼波微动,心底顿时有些抑郁了。
百里墨夙
她昨晚很主动好吗,那厮把她吻得意乱情迷的,结果,非死脑筋的要着最重要的那一天。
还有后来看向她的那意味深邃的眼神,好像她很饥渴似的。
明明他自己也气喘吁吁,看她的眼神那么想要她吃拆入腹好吗,还跟她面前装,真是
不过,想归想,苏锦倒是稳得很,看着苏修染,“嗯,不是说南齐的睿王找到了吗,南齐皇上还忙着给睿王找王妃,这其中具体关节应该不是我们想得那般简单,而年宵身为如今南齐最得力的人,想来对此事也有些云里雾里,紧急离京了,可是,他走了,那北冥小太子不还没走呐,以防万一,在皇上入敛皇陵前,百里墨夙是要安排他离开的呀,可是,四皇子放不放人”苏锦努努嘴,“就要看四皇子如何做了?”
“四皇子应该会放吧,毕竟,他刚掌得权力,太子,六皇子,皇上先后都死了,昨晚,又将几位造反的尚书清洗,就算不为他自己,为了天下悠悠众口,他也不能给自己塑造一个不好的名声,再者,他应该不会这么蠢的敌对一个从来神秘而无人可窥其究竟的北冥国。”
苏锦闻言,倒是对苏修染点起了大拇指,“哥哥看得透彻。”
“不过是正常心思罢了。”苏修染接过兰瑟盛上来的粥,笑意温润。
苏锦也又盛了一碗粥,“不过呢,四皇子这个人脑子有些不正常,万一不按正常出招,就麻烦了,所以说,百里墨夙肯下是在行宫里安排着北冥小太子,不过,估计要费点心思。”
苏修染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须臾,又道,“明日皇上的皇棺自宫里出来,这一路上是需要群臣护送的,三品以上官员也要携带妻子而行,你,可要去。”
苏锦拖了拖腮,“我当然不想,可是”苏锦抿唇笑得自嘲,“四皇子估计会把我给拉上的。”
“倒也是,不过”苏修染细眉微动,又看着苏锦,似乎极其疑惑,“我倒是不知,四皇子为何独对你如此有心。”
“兵个。”苏锦一打手指,眼神迫切,“我也非常想知道。”
“小姐,府门口,兵部尚书府的齐小姐求见。”这时,院子外响起管家的声音。
兵部尚书齐小姐,齐若溪,那个标准瓜子脸,柳叶眉,眸亮肤白,面容姣好的女子。
苏锦对这女子其实颇有几分好感,虽然,那日她第一次来相府,来她这个芳华阁摆明是为了百里墨夙而来的。
昨晚谋反兵部尚书也有参与,后来,她是听说了的,四皇子让几位尚书以死谢罪了,至于其家眷还有子女,倒是没进行任何追究。
说起来,苏锦虽然讨厌四皇子,不过,对他这手段,倒是佩服的。
既除去了真正异心之人,又得了好,还免除之后的可能的一丝麻烦,自此后,这几分尚书府里的人怕是谨言慎行,对四皇子感恩戴德了。
不过,眼下,齐若溪来寻她?
“请齐小姐进来吧。”苏锦思忖半响,对着管家分增。
管家忙分外有礼的点头,然后,退下了。
这态度以前对她尊重是怕她,如今这尊重
呵呵,苏锦不细作追究了。
不一会儿了,齐若溪带着一名贴身丫鬟出现在院门口,见着苏锦,微微一笑。
那笑意分外温柔。
“不知齐小姐寻我,所为何事?”苏锦倒也不拐弯后角,
齐小姐怔了怔,带着丫鬟走进来,吩咐一旁丫鬟将准备的几样礼物放下后,直接“噗通”一声给苏锦跪下下。
这
苏锦倒是真的疑惑。
扪心自问,她对四皇子处理这几位尚书的事,没有作何贡献,想来,四皇子也不会为了想要娶而将民心做得如此广吧。
那不就有些过而不及了。
苏锦上前扶起齐小姐,“齐小姐,有事说事吧,何必如此大礼。”
齐小姐面色坦然,美眸似里似有水泽波动,看一眼一旁坐在那里的苏修染,“这位是”
“哦,这是我哥哥,相府的大公子。”苏锦介绍。
平日里,苏修染又少在相府,而这位齐小姐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昨日里她又未跟着自己的爹进宫,自然是不识的。
不过,听说是相府大公子,又看着二人一同用膳,齐若溪心里少了一些芥蒂,这才轻声道,“我是来给赔礼道歉,说明情况的。”
“赔礼道歉,说明情况?”苏锦更纳闷了,让丫鬟给齐若溪搬来凳子,这才道眼神一挑,“齐小姐,慢慢说。”
“那”齐小姐显然虽然大家小姐规范得端庄,可是,到底,有些尴尬,“就是那日,我在相府门口巧遇南齐年小郡主,与她一同来相府时,当日,说是寻北冥国师,可是,是皇上暗中下旨让我来的,真的并非我本意,我对此,要说清楚,我对北冥国师万万没有任何心思,那样的男子,虽清世绝俗,天纵奇华,可我也不会去肖想。”
齐若溪倒是担白。
不止坦白,还有点让苏锦喜欢。
在这个看似开放,实际对女子还是极多约束的朝代,能如齐若这般能勇气说出这般话的,倒是少之又少。
“其实,我之前听说,你和北冥国师关系不一般时,就想来解释,只是,到底是,有些羞于启齿,眼下”齐若溪眼底暗了几分,“眼下,家门遭变,为免给家里引来麻烦,该说清楚的,也要说清楚,所以,还请苏锦小姐不要就此事,为难我。”
苏锦主动将茶杯给齐小姐递了过去,“齐小姐,放心,这人啊,是谁的就是谁的,抢不走,惦记不走,我也从未将那日之事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忧心。”
齐若溪闻言,看着苏锦,见其面色淡定,目光纯粹,不是虚套,随即,面色微微一松,“苏锦,你这般想,我就放心了,那,我这便走了。”
“好。”苏锦也没有留她,倒是看向一旁的苏修染,“哥哥,你若没事,不如送送齐小姐。”
苏修染显然一怔,却听苏锦道,“眼下,尚书府受遭巨变,想来,也见识了不少的人心,必定门庭冷落,若是由相府的人送回府,那暗中观望的人,必定不敢对此事,对尚书府的人做什么。”
苏修染了然,心中微微好笑,方才还以为,这个妹妹要为他拉红线呢
当然,苏锦说得冠冕堂皇的,其实就是想拉红线啊。
这个齐若溪,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和他哥哥不止是外貌,这性性格,也是很互补啊。
绝配啊!
当然,她方才说得也确实如此,所以,看他们自己吧。
而齐若溪些时分外感激的看着苏锦,“苏锦谢谢。”
“无事,我和你挺投缘。”
“谢谢。”齐若溪还是又说了一声谢谢,眼神朝苏修染看过去时,也颇多感激。
“小姐,我觉得这齐小姐和大公子挺配的。”一旁兰瑟见着二人一前一后走远了,忙几步过来,笑嘻嘻的。
苏锦淡淡睨她一眼,“小姐我觉得,你和天马也挺配的。”
“啊!”兰与顿时一阵轻叫唤,“那个臭矮子,小姐,我才不和他配。”
“我觉得挺配。”
“小姐”
“好了好了,之前,你和天马说,昨夜,你们在宫门口的宫墙下发现异样?”
“是啊。”兰瑟以前圆润,最近却日渐趋瘦的脸上满是疑惑,“反正,当是就觉得那里好像有人影,可是天马愣说我大惊小怪的,是小姐你说的嘛,有时候,也要相信直觉。”
苏锦一手弹在兰瑟的脑门上,“不错,长本事了啊,不过,你的直觉应该是准的。”
“真的。”兰瑟异常兴奋。
苏锦点头,“比金子还真的。”
“那,小姐”兰瑟这个话唠,顿时小前拉着苏锦的衣袖,装可怜,“小姐,你不会真将我许给天马吧。”
“我许?”苏锦嫣然一笑,“你的婚事以后,你自己作主。”
兰瑟一怔,“我自己作主?”
“不然?”苏锦拍着兰瑟的肩膀,“把你许给天马?”
“啊,不要。”为免再被苏锦取笑,兰瑟忙叫上一旁憋笑的个丫鬟收拾桌子,端着碗碟下去了。
苏锦看着好笑得很,这么嫌弃天马?
话说,天马除了矮点,长得还是不错的,得亏天马不在,不然,如此被嫌弃,心里的阴影该是多大。
苏锦摇着头,这才走向主屋。
“哎,来了许久了吧,出来吧。”一进主屋苏锦便对着暗处道。
暗处,顿时走出来两道人影。
华茵和秦清。
“如今,仇报了,想要何去何从?”苏锦将门关上,给二人倒了一杯茶,示意二人坐下。
华茵倒是从善入流。
一旁秦清就有些别扭了。
“我说,秦清,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啊,也别用那般别扭的眼神看着我,坐下吧。”
闻言,秦夜略为柔和的五官上顿时浮起尴尬,总之,面色复杂又隐晦。
过去的事情如何能不提?
面前这个女子,可是曾经亲眼看着他和别的男人
这,是他心中一直无法忘去的痛梗。
可是,她却分外自在,每每见到他,无形中,能打击他几句。
华茵见此,倒是一拉秦请的袖子,“坐下吧。”须臾,这才对上苏锦的眼神,“如今太子死了,皇后疯了,我们回洛一族的仇也可谓报了,我和秦清打算离开,以我二人之力,重整回洛一族,就算不能,我们也是要离开这京城了。”
“一定要离开?”苏锦喝口茶,问。
华茵点头,“我们总不能总是跟在北冥国师身边,虽然曾听他之令,可是,我们到底是外人,是进不得百里一族的,而且,我们最想的是振兴回洛一族,看看还有没有一些旁支姻亲的。”
苏锦点点头,这倒也是事实。
“那,我以茶代酒,送你们。”
“好。”都是光明磊落随性洒脱的女子,华茵和秦夜一起举杯。
只是,秦清低头饮茶时,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苏锦的脸,那藏着浓浓情愫的眼眸被茶中热气氤氲,缭绕。
这一眼之后,以后,怕是再难看到了。
“不过,今日来此,还是有一物要交给你。”华茵说话间,自袖里取出一块结着穗子的黑玉递过去。
苏锦看一眼,接过,上下扫量一番,微微拧眉,“这是?”
华茵也摇头,“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没有说,当年,我们一族被灭之后,后来,我们去过同被灭的瓦古一族查探,因为我们进了别人的宗祠,这是为大忌,所以我们才一直没说,而这块黑玉,也是在那里拾到的。”
“所以你也不清楚这物是谁的?”苏锦拧眉。
华茵点头,“嗯,但是总觉得这玉有些奇怪,交给你,我们也放心。”
苏锦轻轻点头,意有所叹。
她其实更希望华茵交给她的,是先古之玉呐。
不过,这黑玉出现在被灭后的瓦古一族,只怕,其中,并不简单。
送走华茵和秦清后,苏锦又对这玉左右研究打量,不过没有任何结果。
不过,黑玉,很少啊,回头,问问百里墨夙好了。
城门外。
秦夜最后一眼看向城外。
华茵拉他,“走吧,那个女子,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当该知道。”
“我明白,我”
“有百里少主在她身旁,她的眼里已经看不见别的男子了,秦清,你要明白,你留在这里,也只会给她添加麻烦。”
“姐姐,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到底,有些舍不得。
“走吧。”华茵看着前方无穷无际的天空,“这天气说变就变,我们还有我们的事。”
秦清闻言,终于一点一点收回目光,垂下眼睑,和华茵一起,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前路为何,他们也不知道。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城楼之上,隐于暗处,苏锦一直目送着二人离开。
而在苏锦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苏锦眸光一动,“四皇子,好巧。”
“方才无意中看到身影一闪,像极了你,就跟着过来,怎么,你在这里看什么?”四皇子显然并没有看到华茵和秦清的离开。
苏锦面色冷淡,“看看雨后的风景,毕竟,京里死气太重了。”这话,明显带着讽刺的意味。
四皇子不以为意,对着苏锦时,纵然百般算计溢于眼底,可是,到底是有着几分温柔的,“苏锦,你我之间,难道,就只能这般说话了。”
“嗯,我怕百里墨夙不高兴。”苏锦很直白。
四皇子眉心明显一暗,偏开了目光,“百里一族不管少主,族长,每一任的妻子都是百里一族自选的,你可知?”
“是啊,所以,百里墨夙选了我。”
“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锦笑,“那你什么意思?”
“百里一族的传闻你不会不知道。”
“什么?”苏锦仿作不知。
“你可知道,百里一族有一代族主,风华召绝,潋滟瑰逸,极其喜爱一名女子,更是昭告天下,要和那女子双宿双栖,可是,最后,一旨圣意,帝王要立那女子为后,那族主虽然带着那女子离开,可是,当帝王带着百万兵马围攻,他不想血流成河,不想江山如血,还是将心爱的女子拱手相送。”四皇子的声音有些凉,有些柔,听在苏锦的耳里,却有些刺骨。
没错,这个事情,她听说过,准确说,不是听说,更详细的是百里墨同给她看的。
后来那女子嫁入了皇室,不过,大婚当日,自杀了,帝王为了面子,待了几日后方才将皇后已死的消息传出去。
而百里一族当时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也在将女子拱手送出这宾,百里一族在世间越发神秘,行踪渐少。
不过,却无人知道,不是帝王宣布那女子死了,而是当时的百里一族的族长似乎感觉到了女子已死,当时就自断筋脉,死于百里一族的禁地
“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赴那族长的后程,而我,也不会是那位女了,我想,你楚凌皓,也不是那无能的帝王。”苏锦收敛收绪,冷笑,“需要率大兵压境。”
四皇子的目光倏然在苏锦身上,冷笑,“你到底是相信百里墨夙还是相信我。”
苏锦也笑,有些明媚与冷色的味道,“我相信百里墨夙,也更相信,我的选择。”话落,苏锦转身,“风景看远了,走了。”
“其实”身后,四皇子却紧跟着道。
苏锦停下,转身,“嗯?”
“其实,父皇这般些年,真正爱过的人是德昭王妃。”
苏锦无语,“跟我有什么关系?”
四皇子看一眼苏锦,复又移目看向前方那璀亮的天地一色,声音有些苍凉的味道,“父皇对我母妃,说是宠爱这般多年,除了监视外,还是有情的,不过只是得到了,并不珍惜而已,对于德昭王妃,他这一生才是最遗憾的,遗憾当年为了江山而放弃她。”
苏锦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向前走。
“不过,我和父皇不同,我不会让我所想要的变成遗憾,诚如这江山,我要,而苏锦,你,我也要,我不会让自己这一生有任何遗憾,我们,是最适合的。”
声音在身后响起,无比笃定。
苏锦脚步不停,唇角泛冷,足尖一掠,离开了城门。
甫一落地,苏锦整张面色都跨下来了,直奔青宇斋。
华九正坐在院子里,因为昨日受阵所困而受了内伤变差的气色此时好了许多,见得苏锦面色含怒的进来,皱眉一瞬,又松开,“谁能把你给惹得如此生气,掩饰都不必了?”
“楚凌皓。”苏锦几步走过来,“我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这般执作到无可救药的人。”
“能把你惹生气,也不简单。”
“倒不是生气。”苏锦几分抑郁的坐下,“而是一种哎。”苏锦叹口气,“除了他那一幅对我至在必得的样子,还有,我总觉得”苏锦挠了挠头,“总觉得,他对我,好像分外了解,好像,不是一见钟情这般简单,可是,我能肯定,他绝对不是穿越来的,也不是重生的。”
华九看着苏锦那郁闷的样子,唇角几不可微的抽了下,“重生?阿月,这世间没有这么多的奇迹,我们,是偶然,德昭王妃,许也是机缘。”
“嗷嗷,我倒是希望有这么多的奇迹与机缘,这样,也好想法子对付。”
“放心吧,有我。”
“哎,我也担心你,如今这青宇斋算是暴露了”苏锦有些淡淡的忧伤,使命搓着眼角,须臾,开口,“不过,唯一值得庆幸得是,楚凌皓显然不知道,我会医术。”苏锦说到此,豁然起身,对着华九身后的屋子看,“里面有人耶,是谁呐?阿九,你开始金屋藏娇了?”
华九
须臾,华九抚抚袖子,姿态清华如流水,“不是藏,也不是娇。”
苏锦纳闷了,看向一旁的小生,却见小生那白嫩嫩的面色顿时不好了,立马上前来,“苏锦姐姐你快进去看看吧,这人啊,一来就抢了公子的屋子和床榻,到得现在还不起来。”
“谁这般大的胆子,敢抢我阿九的屋子和床。”苏锦说着,操起袖子,就向主屋走去。
华九也没拦。
小生倒是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多时,便听屋内传来一声叫喊。
“苏锦,你是不是个女人,掀男人被窝——”
“我靠,凌白,叫声小婶我还能好好听听,抢我阿九的床,你看我如何收拾你”
“你不能这样”
“这里是我的地盘。”
“得,小婶,小婶,你放过好吧,我是被小叔撵出来的,没地方去,就这里清静点。”凌白在求饶。
不过,苏锦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不一会儿,屋内便传来霹雳乓啷的声音。
院子里,小生脸上的跃跃欲试渐渐退去,小脸抽抽的,然后有些隐忧的看向自家坐在那里处变不惊的公子,“公子,这,会不会出事啊”
华九无比恬淡的摆摆手,“不会。”
不——会——吗?
小生觉得,凌白公子一定很惨。
“正好,她心情不好,如此恰好的出气筒,不错。”华九却道。
小生顿时侧眸看着自家公子。
公子,你不是最光风霁月的吗,何时,也变得,如此黑心。